第一章
�啊。

  她问:“你是亦舒?”

  我愕然点点头。

  “我是找你的,有空吗?”她问。

  “找我?请坐。”我诧异的说,“我们未曾见过。”

  “是,我知道。”她说,“有人告诉我你住在这里。”

  “什么人?”我稀奇的问,“在这里我并不去。什么人?”

  “不能告诉你。”她笑一笑,“打听了很久才知道的。”

  我看她一眼。真鬼祟,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有一个故事要告诉你。”她说。

  我马上用手托住了头,我说:“我不是一个说故事的好手,有好的故事,说给我听也是枉然,你找错人了。而且我写的故事,看的人不多。”

  她坦白的说:“可是只有你在这里,并没有第二个写小说的人了。”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她眼睛是澄清的,宝光四射,多么好的一双眼睛!有很多人,相貌倒还过得去,一双眼睛,却浊得像浓痰。

  她笑了。一边问:“这就是你的房间?怎么这样乱?”

  我说:“其实不是这样的,说出来你不会相信,以前……我是一个有洁癖的人。现在就成了这样了,人是会变的。”

  她没有回答,一边替我拉好被褥,把脏衣服都归在一边,把鞋子一双双的放好,把书本搁回架子上去,杯子碟子都洗了。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每个周末来一下敢情好,我就不必做那么多事了。”

  她笑着坐下,“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我让她吃香蕉,她不要。不要就不要,我自己吃。我问:“你以为我是怎么样的?我是个穷写稿的。”

  “你就毕业了吧?”她问。

  我吃惊的看着她,由此可知,我的事情,她都知道。

  她又笑,“你别害怕,都是你自己写在报上的。”

  我脸红了,解嘲的说:“没法子呀,这年头……赚钱要紧,能够写什么,就写什么……”

  “可是你还不要写我的故事呢。”

  我干笑两声,“你说来听听。”

  “我会告诉你的。”她说。

  我看着她。照以前的脾气,早不高兴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在我这么忙的时候走进来,批评我的作风为人,噜里噜嗦一大堆,说话这么尖锐。

  现在不是在香港。在香港我是不会做错什么了.在香港做人是要小心翼翼、万分警惕的,否则活不到二十四小时。可是到了英国,人就笨,所以在英国碰见刚来自香港的人,很容易就被人家吃进肚子去了,还黑墨墨的莫名其妙。我看着她,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令人心酸的一种美丽,不是一种快乐的美丽。

  “你的故事是什么?”我问。

  她从手提包里取出几本日记,一大叠信。

  我马上笑,掩住了嘴,我想:妈呀,多么像某某的小说,真可以写一本砖头书呢。怎么会有这样的妙事!再也不象的,太好玩了。

  那位小姐一睁眼睛说:“你怎么了?你跟你的小说与杂文一点也不像!看你真有点傻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