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 不飞的天使
们又挤上车,直往法国边界开去。

  那天晚上,等我与维也纳堂哥通完电话才说次日要走了。那么匆忙拉赫一愣。

  早也是走,晚也是走,又不能真住一辈子。我坐在地板上,仰起头来看看她。

  还是太快了,你一个人回去过得下来吗奥帝问。我喜欢在自己家里。

  以后生活靠什么奥帝沉吟了一下。

  靠自己,靠写字。我笑着说。

  去旅行社里工作好啦收入一定比较稳当。歌妮说。写字已经是不得已了,坐办公室更不是我的性情,情愿吃少一点,不要赚更多钱了我喊起来。

  为什么不来瑞士又不回台湾去达尼埃问着。世界上,我只认识一个安静的地方,就是我海边的家,还要什么呢我只想安静简单的过完我的下半辈子。火光照着每一张沉默的脸,我丢下拨火钳,拍拍裙子,笑问着这一家人:谁跟我去莱茵河夜游

  炉火虽美,可是我对于前途、将来,这些空泛的谈话实在没有兴趣,再说,谈又谈得出什么来呢,徒然累人累己。不如去听听莱茵河的呜咽倒是清爽些。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发觉又是新的旅程放在前面,心里无由的有些悲苦,就要看到十三年没有见面的二堂哥了,作曲教钢琴的哥哥,还有也是学音乐的曼嫂,还有只见过照片的小侄儿,去维也纳的事便这样的有了一些安慰。在自己哥哥的家里,不必早起,我要整整的大睡一星期,这么一想,可以长长的睡眠在梦中,便又有些欢喜起来。

  虽然下午便要离开瑞士,还一样陪着拉赫去买菜,一样去银行,去邮局,好似一般平常生活的样子,做游客是很辛苦的事情,去了半日法国弄得快累死了。

  跟拉赫提了菜篮回来,发觉一辆红色的法国雪铁龙厂出的不带水小铁皮平民车停在门口。

  这种车子往往是我喜欢的典型的人坐在里面,例如娃娃看天下那本漫画书里玛法达的爸爸便有这样一辆同样的车。它是极有性格的,车上的人不是学生就是那种和气的好人。

  我想这是谁的车,当然应该是你的嘛希伯尔

  我笑着往一个留胡子的瘦家伙跑过去,我的好朋友希伯尔正与达尼埃坐在花园里呢

  怎么样好吗我与他重重的握握手。

  好他简短的说,又上去与拉赫握握手。

  两年没见了吧谢谢你送给荷西的那把刀,还有我的老盆子,也没写信谢你我拉了椅子坐下来。

  希伯尔的父母亲退休之后总有半年住在迦纳利群岛我们那个海边。跟希伯尔我们是掏垃圾认识的,家中那扇雕花的大木门就是他住在那儿度假时翻出来送我们的。这个朋友以前在教小学,有一天他强迫小孩子在写数学,看看那些可怜的小家伙,只是闷着头在那教室里演算,一个个屈服得如同绵羊一般,这一惊痛,他改了行,做起旧货买卖来,再也没有回去教书。别人说他是逃兵,我倒觉得只要他没有危害社会,也是一份正当而自由的选择和兴趣。

  echo,我在报上看见你的照片。希伯尔说。什么时候我问。

  一个月以前,你在东南亚,我的邻近住着一个新加坡来的学生,他知道你,拿了你的剪报给我看,问我是不是。达尼埃抢着接下去说:希伯尔就打电话来给拉赫,拉赫看了剪报又生气又心痛,对着你的照片说回来回来不要再撑了。

  其实也没撑说着我突然流泪了。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