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崩裂的云雀
��弹。现场的观众不会发出嘘声,也不会向台上扔瓶子、砸鸡蛋,他们只是一起站起来,要求退票,并要求钢琴家道歉。钢琴家解释,自己是因为太过疲惫,导致演出发生失误,他请求观众的包容和理解。可观众依旧没有原谅他,对于观众来讲,钢琴家必须准备充分,在舞台上交出一百分的表现,这才对得起他们。现在,已经听不到那位钢琴家的消息了。

  是的,古典音乐观众的要求之高,是其他音乐种类无法相比的。

  琥珀见过很多乐团的演奏家,他们为了避免神经紧张或注意力突然不集中而引发的演奏失误,不得不借助酒精和镇静剂来熬过音乐会。可是酒精和镇静剂的效果能防止出现差错,也能夺去演出的活力。

  琥珀以为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她很享受音乐,也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和她竞争,而她还这般年轻。

  她不记得是哪一次演出,也不记得演奏的是哪一首曲子了,只记得那一阵她的演出行程很密集,几乎是下了飞机就上台,演出一结束就又赶往机场。舟车劳顿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负,她有些厌烦这种生活。这种情绪被她带进了演奏中,那次的演出自然不是很理想。虽然现场的观众还是给予了热烈的掌声,可是她欺骗不了自己。她暗下决心,下次演出一定要好好表现,于是给自己多加了一个小时的练琴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之后的演出,她越想放开手脚好好表现,手脚就越发地不听指挥。一次又一次,情况越来越糟糕。

  怀特先生也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推掉所有的演出,让她回巴黎音乐学院,边执教边进修,看看能不能改变她的状态。口碑建起来需要花费多年的心血,毁掉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在巴黎音乐学院待了半年。那半年,大概是因为不用演出,她过得还不错。平时上上课,周末和爸妈一起吃个饭。偶尔去别墅住几天,带香槟和玫瑰散散步。

  就是在那段时间,她认识了阿峦。

  阿峦是钢琴系的学生,她是弦乐系的教授,按理说,她们不该有任何交集。她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洗手间,她进去,阿峦出来。她洗好手出来,发现阿峦在外面等着她,兴奋地问她,可否去旁听她的课。阿峦是用中文问的,问完,连忙又用法文重复了一遍。

  阿峦的中文和小哥哥一样,带有一点华城特有的儿化音,也许是因为这样,琥珀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从那之后,琥珀的课上多了个钢琴系的学生。阿峦在一家剧院兼职钢伴,有时白天要过去排练,自身的课业也不轻,所以来上课的次数并不多。但只要来了,下课后,她总要留下来和琥珀聊会儿天。阿峦大概是想家了,总是说起她在华音的生活,音乐厅呀、博物馆呀、钢琴系的201教室啊,还有教室外面的白玉兰、食堂里的蛋炒饭、超市里贵得没谱的哈根达斯冰淇淋。

  阿峦和别人同租一套公寓,室友是个日本女生,学大提琴的。有天日本女生过生日,阿峦说自己准备做几个菜给她庆祝,邀请琥珀过去聚餐。琥珀想买束鲜花,阿峦说,还是买水果吧!鲜花放个几天就谢了,水果却能让我们吃一阵子。你知道吗,巴黎的水果很贵的。

  琥珀给她们买了一大篮水果。阿峦手艺很不错,她做了红烧肉、番茄炒蛋,还做了一道蚂蚁上树。琥珀很是惊奇,问她哪儿是蚂蚁,哪儿是树。阿峦大笑着亲了琥珀一口,说她太可爱了。

  琥珀没有过阿峦这样的朋友,她小心地珍惜着这份友情。半年一晃就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圣诞节和新年。半年没有上台,怀特先生为她接的第一个演出,就是和巴黎交响乐团合作的新年音乐会。琥珀还给阿峦送了贵宾座的票,阿峦兴奋地说自己从没有坐过贵宾座。可惜,阿峦再也坐不了贵宾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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