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年,必定如数奉还。”

  “娘,”李益提醒她说,“到那时候拿什么来还?”

  “傻孩子!”李太夫人放低了声音,“新妇有两百万陪嫁在手里——只要你们小夫妇感情好,她能不拿出来替你还债?”

  “啊——”李益恍然大悟。

  “不但还债,”李太夫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了,“以后的排场、交游,都不必发愁。你只要巴结上进,不出十年,可入台阁。到那时候,你才佩服娘替你所做的打算。”

  于是,三天以后,李益便又离家。临行之前,在卢章家盘桓了一整天,除了依礼辞行以外,大部分时间逗留在卢郁香的书斋中,现卖一段离愁,又预售了别后的相思,把他那尊“活菩萨”扰得大动凡心,背人拭泪。

  在家住不到十天,李益就让他母亲催逼着又踏上征途,自河南取道山东,远涉江淮。

  六月底七月初,灿金流火的天气,跨马长行,可真是一大苦事。回想到跟小玉在一起的日子,此时竹簟凉床,浮瓜沉李,那简直是神仙的生活。不想出仕做官,反来受此苦楚!这一转念,他的内心有着无限的委屈和难以宣泄的抑郁。

  然而他没有一丝一毫想再回到小玉那里去的意思。少年浪迹四方,以他的诗篇、辞令、丰仪,歆动教坊娼家,也结交了不少豪贵子弟。但他终于发现,他的这一切并没有得到最好的报酬,贵族豪门自有其天地,他始终未能闯进去。

  这使他不能甘心——起初是隐隐约约、不甚分明的意识,从乞假归省以后,这份潜在的意识,极快地浮现、扩大,使他清楚得几乎可以触摸到了。当然,这主要是由于他的严毅的母亲的教诲启迪,其次是他亲见舅家的富贵而生的羡慕和感触。家世的怀念和现实的刺激,逼出他一片雄心,要把“姑臧李”这个姓氏的光辉,从他手里恢复过来。

  于是,他自我制造了一份庄严的责任感——对姑臧李家的祖先和活着的族人,他觉得自己是个承先启后的大人物,他不能为了小玉放弃他的这份责任。他倔强地否认,命运中好的东西,必须伴随着坏的东西一起接受,他要选择,不受任何约束地自由选择。

  但毕竟也有不容他选择的东西,眼前就是!江淮之行,非他所愿,却不能不走这一遭。他发誓,类此就食四方、告帮求援的行动,这是最后一次!

  以吃得苦中苦的心情,自我磨炼着志气,他自然不会再去想到小玉家那些温馨得足以消沉壮志的生活。没有回顾,只有前瞻,他所想到的是:这桩稍觉高攀的好婚姻,由这桩婚姻替他带来的新的社会地位、政治奥援、裙带关系,以及卢郁香那份丰盛的嫁妆——包含两百万钱现款在内。

  而这一切,需要他用一百万钱去交换。“一百万钱,哪里去找这一百万钱?”他常常在梦中这样喊着。

  “哪里去找这一百万钱?”李揆听他断断续续地说明了来意,哑然失笑地说,“你们母子都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

  李益原有很好的口才,但到底年轻脸皮薄,遇到求人的场合,便变得笨嘴拙舌了。“母亲的意思,”他嗫嚅着说,“千万要求叔父成全。”

  “我你叔侄,若可为力,哪有不成全你的道理?无奈,做叔叔的自顾不暇。”李揆拈着花白短髭,容颜惨淡地说,“这光景我不说,你也看得出来,流寓江淮,欲归不得,上下大小几十口,都张着嘴等,全靠我卖老面子,找门生故旧接济度日,你想想,过的是这种日子,到哪里替你去找出一百万钱来?”

  李益看着那杂木的几椅、粗糙的食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