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旅话
:“乏得很,这一路要走大半天,你别猴在那里,养养精神不好么。”

  精致男孩就是会享受,棒子爱豆坐飞机差不多也就你这排场了,别人敷面膜,你敷手绢。求岳揣着袖子往他旁边偎,笑道:“干什么还要盖个手绢?你别说着说着睡着了。”

  露生捂着手绢,也笑:“你离我远点儿,臭烘烘的,哎,别揭我绢子,困着呢。”翻身向里头倒下:“咱们歪着说。”

  金总拗不过他,只好也跟着歪下,大软榻倒下去,活像女人温柔的怀抱,这特么革命的同志分分钟被腐蚀成旧时代的少爷。

  不过少爷就是很爽嘛。

  两人各据一角,露生隔着手帕嗑松子儿,求岳把脚跷在窗户边上,手里看着报纸,听露生说闲话。

  据说当时还是少女的金老夫人,不知怎么相中了还在搞个体户的金忠明,一门心思要嫁,福晋和贝勒当然不准,格格办事超有效率,好说不成,立刻决定为爱私奔。等福晋鼻涕眼泪地在小胡同里找到女儿,肚子都已经鼓起来了,把二老气得绝倒。福晋当场就要手撕女婿(没承认版本),格格也非常drama地挺身而出:“嫁,是我铁了心要嫁,孩子,也是我拿定的主意才要。您二位若是还认我,不必十里红妆,今日就磕头喝茶,若是不认,只当没有我这个女儿罢了!”硬的说完还有软的:“高嫁低嫁,横竖都是嫁,难道额娘真要让我去守着那个大烟鬼过一辈子?我是死也不能够的!”

  贝勒爷夫妇无话可说,此时还论什么高嫁低嫁,明眼人都在看笑话,若是嫁妆不厚,反叫女儿受屈。泰山泰水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强行风光地把女儿嫁了。据说格格出门的时候不仅喜悦,而且自信:“阿玛额娘不必哭,现今我知您二老瞧不上汉人小子,背后也有人说三道四,只是据我看来,时移世易,以后未必谁哭谁笑!”

  贝勒爷气得牙酸,当着许多人的面把两个铁球揉得咔嚓响:“我的姑奶奶,你愿也遂了,嫁妆也有了,横竖少来气我,只求我这姑爷长心过日子,不要弄到趴窝吃软!”

  这段故事,当年传遍北京城,等金忠明回南京时,又被嚼了一遍。露生也是在戏班里闻人闲话,听说了这段故事。

  他不愧是人民的艺术家,一人分饰多角,不用表情,只用声音,情景再现活灵活现,金总听得笑喷。

  话说回来,金忠明倒也没让夫人失望,走南闯北,名利双收。乱世里,多少遗老遗少抱着烟枪饿死在榻上,贝勒和福晋徒生了几个儿子,只会提笼遛鸟抽大烟,一份家业败得精光。到老来才知女儿可靠,也算是衣食无忧地安度了晚年。

  露生抚着板壁道:“我听少爷说过,打仗那些年,陪嫁的金银玉器,都折了银钱,只有这驾马车,太爷锁在库里不许动。到底是疼你,前日巴巴叫齐管家开了库房拿出来,又重新裱糊,汽车再好也不如这个稳妥舒服。”

  求岳笑道:“要不说这个车是老太太的陪嫁,我真想卖了换钱,怎么也能卖个成千上万吧?”

  当然,要是攒到八十年后,估计更值钱。

  露生向他脸上丢了一根橘子络:“好没见识!破落户才兜家底呢,当初老太爷那是打着仗,没有办法,现如今咱们家还不到那个份上。再说了,这样笨重东西,驾起来是排场,要卖却也是有价无市,如今时兴汽车,谁请这样老爷车回去供着?”

  只能说贝勒爷很有远见,一辆昂贵的马车,使他女儿的嫁妆不至于完全变成商人的本钱,几十年过去了,只有这辆马车见证着当年他府上的荣华富贵。

  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