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4.皆有来处(7)
放满了倒在地上不住呻|吟的家奴,定睛一看,对面还站着几个人,穿着杨府家奴的衣裳,人影却很熟悉。——不就是先前奉命去查看“捉奸”的王府几个侍卫吗?

  原来那几名侍卫见杨府来人甚多,归来请示余贤从之后,为保万全就先埋伏在了杨府人群中,伺机在上风口点了迷药。这迷药也不让人立刻昏睡,只有身燥体软之效。信王府侍卫常年试用,都有抗性,少量迷药几乎没有妨碍,放在杨府家奴身上就见了奇效。

  杨府众人尽数放倒之后,余贤从前来复命,谢茂道:“收拾收拾,咱们逃。”

  逃?这个词用得极其微妙。

  在谢朝,只要谢茂打的不是皇帝,哪怕他欺负了皇帝的几个儿子,也不必“逃”。

  他只要报出身份,别说皇帝皇后,就算是承恩侯杨上清本人,也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婢生子,和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一等王爵不依不饶。他根本不必逃。他完全可以大大咧咧地在这间小客栈里高卧不起,等着明天承恩侯府来人上门,不是向他问罪,是向他赔罪。

  ……可是,他说,他要逃。

  今夜他没有向杨竎自报家门,今夜他抢了杨靖的致命软肋,今夜他折了杨竎三条腿,然而,他就这么带着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逃了!无名氏犯下泼天大案,承恩侯府公子惨遭毒打残害,这个消息将会随着天亮传遍圣京。

  皇帝、皇后、承恩侯府,甚至五城兵马司、城关衙门、卫戍军,统统都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会大张旗鼓地把这个“无名氏”找出来,明正典刑。

  想想这么可怕的阵仗和局面,赵从贵就差点哭出声来。

  淑娘娘诶,老奴对不住您!千岁这是故意要搞事情啊!老奴胆儿小,老奴不敢拦!

  “想不想跑一会儿?”

  “想!”

  “那你叫声‘舅舅’我听听。”

  “……”

  衣飞石的母亲虽是梨馥长公主,可这位公主毕竟是养的,他怎么敢叫舅舅?

  谢茂在马上俯身,凑近衣飞石耳畔,轻笑道:“你在我耳边轻轻叫一声,我听见就行了。叫不叫?我数三声,不叫我可走啦?一、二……”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在衣飞石耳畔萦绕,闹得这少年半个耳朵绯红,可也只是抿嘴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怎么都不敢真的叫“舅舅”。

  “三。”谢茂遗憾地直起身来,从衣飞石手中接过缰绳,“那我就走了。”

  衣飞石紧紧抿住下唇,紧张又微怯地看住他。

  他似乎在为不能亲近神驹难过,又似乎很担心自己的违逆会让谢茂不悦。

  谢茂前几世见惯了冷峻从容的衣大将军,陡然遇见这个还生涩稚嫩的小衣飞石,只觉得好玩有趣又可爱,特别想揉两下,欺负两下。故意撇下眉峰,轻哼一声,双膝夹马小跑两步,又突然驻马回头,说:“真的不叫?”

  衣飞石似被他飞扬的目光刺伤,低头道:“……卑职不敢。”

  “驰风和奔雷去年生了一匹小马驹,我还没想好送给谁。”谢茂突兀地说。

  衣飞石终于有点按捺不住了。骑着驰风跑一会儿跟领一匹带着神驹血脉的小马回来,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啊!他很想要那匹小马,又觉得马上改口挺……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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