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送行者
sp;感受到朱汝贤如刀的目光,唐寅看了过去,微笑颔首,朱汝贤却不敢再看,深怕被人识破身份,招来不测。

  人越聚越多,逗留越久对朱家越不利,每一双看着朱勔从这边上岸的眼睛,都是指证朱汝贤窝藏朝廷钦犯的人证,依大翎律须诛九族。

  朱汝贤开始后悔,不该妄想重起炉灶,死灰就不该复燃。

  好不容易捡回的小命,就为自己的贪念又赔上了。

  用刀剖开他的肚子,一定会看见一条悔到青的肠子。

  朱汝贤希望绑匪从头到尾都是唬弄他,精武门是诈了钱就跑的拆白党。

  那艘插着两面白旗的船永远不要驶来。

  事与愿违,船来了,旗面随风飘扬,船从丁点大,到手掌大,至人影可见,一身素缟的船夫们,护着旗,顾守安放在船中央的一具柳木棺材。

  朱汝贤头快炸了,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绑匪送棺木给他是何意?

  难道交的是死人?父亲死了?

  死了好,死了他便没有窝藏钦犯的烦恼,却再也拿不到那笔吃穿不尽,任他挥霍的巨富。

  无论为何?朱汝贤都要亲眼确认棺内的事物。

  赶走船夫,朱汝贤要私兵开棺,在佛门圣地,亵渎死者,这些素来认钱不认人的私兵,也有点毛骨悚然。

  「打开,我不想说第二次。」

  朱汝贤却是恼怒了。

  私兵战战兢兢将棺材盖移开,朱勔穿着寿衣静静躺在棺中,俯身去看,尸体身首分离,朱勔遭人斩首后,放完血才虚装在身体上,合抱在胸前的手底,压着一块玉做的对牌。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朱汝贤以为只有二择一,非此则彼的难题,竟一次得到解决,狂喜之下,忽略如此重要的对牌怎么会凭空出现,冲动做了错误的决定。

  朱汝贤抽走了对牌,要私兵关上棺木,叫回船夫后,直接上船离开寒山寺,让朱勔的死和对牌这两个秘密顺流而逝。

  不知道的人会认为这不过是一艘送葬的船,贤孝子前来迎灵,哀戚感人。

  船刚走,唐寅有感而发地以诗送行。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朱汝贤听在耳里,只觉得,好诗,好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