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真气尚虚,实要多调养几日才好。」那高大男子跨入书阁内,身著一袭铁黑长衫,发未成髻,任其狂放地披於肩头。

  风琉闻声回首,这才意识到自己盯著窗下的一张太师椅发了好一会儿呆了。

  如今,情景依旧,伊人何在?掩盖起倦惫的神态,把那些扯得心痛的记忆上紧重重深锁,他朝来人勉强一笑,「在床上躺了五、六天,够了。」

  向翰海无言地瞧著他,双手负於身後,缓慢地走至他身边同他并立著。书阁裏,由这窗儿望出去的视野极佳,外头巧夺天工的小园尽入眼睑。此时,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撩著罗裙追赶蝴蝶,没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但满园的花再美,竞比不过那女孩动人心弦的笑靥。

  「向大哥!风琉!」

  察觉到窗内的人正瞧著自己,那少女停下步伐,朝他俩扬了扬手。这一扬,刚裹在手心里的蝶儿又飞走了,她俏生生地跺著脚,继续追逐了去。

  「朝颜姑娘……」风琉微微苦笑,继而正了正神色,坦然问:「堡主,你不罚我,如何服众?」

  「怎么?」向翰海眼神仍追随著园里的少女,淡然反问。

  风琉咳了咳,那一掌伤及心肺,想短时间内完全治愈是不可能的。压下喉头另一波的热痒,他艰涩地又说:「身为护卫教头,未能尽忠职守,复因私人事端,让别庄老少陷入危机。」

  「这事我也得担点干系。」向翰海调回视线,由於习惯紧著双眉,即使缓和了睑部线条,眉心之间依旧一道深痕。「引那女子入庄之事,你早已向我说明,我既已同意,这错原不在你。」

  他沉吟一番再开口,「我想……她是不知情,不然也不会费工夫地救治一庄子病人,未伤一条性命。再有,为了职责,你已身受重伤,我做什么罚你?」

  接获消息,他连夜赶至长白山别庄,没料到朝颜如此胡闹,只身一人尾随他前来。虽说「肚痛帖」之毒已解,但风琉竟受了一掌而伤及心脉,当他人一到,就见他的护卫教头脸色惨白地让家丁安置在床,刘大夫也束手无策,只写了几味祛瘀补气的药,将就地煎熬来喝,最後还是靠风琉自己调息养气,才能下床行走。

  「堡主,我——」

  向翰海一个手势不让人说下去,有些不悦。

  「关於袁记药庄的事,你打算瞒我至何时?」

  到底隐瞒不住……风琉叹著长气,凝重地问,「堡主……何以得知?」

  「别忘了,我与十三郎亦是莫逆。」

  顿了一会儿,风琉才出声,口气执拗,「这是我个人私怨,我自能解决,望堡主与啸虎堡的朋友们别插手介入。」

  「风琉啊风琉……」向翰海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双目诚然地望向他,「你是啸虎堡的一员,你的敌人亦是我的敌人,教我袖手旁观,我办不到。咱们情同手足,主子与部属间定要分得这般仔细吗?从小,你便苛待自己,把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为报我爹对你的救命恩情。曾经,啸虎堡养育你、栽培你、为你避风遮雨;而如今,啸虎堡不能无你,我不能无你。爹早有意收你为义子,将长白山一带的产业交於你,你却固执主仆之义,坚持推诿。」

  叹了一声气,他眉心又拢起,「这个恩情,你回报得够多了。听我一句真心话——你到底要为自己想想。」

  「我这样……很好了,还能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