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怒蕊娇花不易亲
永澜又是轻唤,音量微扬。

  大婶竟呵呵笑了,双层下巴福满抖动。「舒服……当然舒服……永澜师傅,您再多说些话,那就更舒服啦。」

  年永澜先是一怔,随即浅淡牵唇,以为人家在同他说笑。

  他右手正搭着大婶的右肩,左手按在她的琵琶骨上,顺着肌理走向缓缓施劲,边说--

  「大婶的肩痛是过分劳累所致,筋骨有些错位了,我暂时先帮您推拿回去,等会儿得空,请大婶走一趟『泽铎药堂』,请我家永泽族兄再仔细帮您查看一次。」气走双掌,隔着粗布衣料将充沛内力渗进对方酸痛处。

  「唉唉,甭去药堂啦,有永澜师傅这一手,够用了。」肩头热烘烘的,一下子转轻,大婶忍不住笑咪咪。

  她此话一出,周边或站或坐的乡亲们频频点头。

  今晨的太极教授早已结束,广场上仍有十来位新进尚未散去,由守福带头,从最基本的起势走起,有模有样地跟练。

  而这一方,几位熟面孔的父老乡亲又团团将年永澜包围,他性情沉稳,温和自持,虽然寡言了些,可长辈同他闲聊,他必定响应。

  说真格的,面对这些天天接触着、随他多年习武养生的乡亲们,他几乎已到了有求必应的田地。

  「大婶还是去一趟的好。」他温言劝着,拇指对准穴位掐捺,感觉对方有些瑟缩,他仍紧按住不放。「帮您打通气血,还得敷上『泽铎药堂』的千金虎骨膏才能见效。」

  「哇,那得花多少银两呀?」「千金」的「虎骨」耶,光听就觉得吓人啦。

  年永澜微微一笑。「大婶上药堂去,就说是永澜的意思,他们不收钱的。」

  大婶尚未响应,旁观的一位婆婆已按捺不住,挥着揭汗的帕子骂道--

  「咱儿说李家婶子,妳这身子骨得练,这会儿让永澜师傅打通气血又怎么着?隔个十天半个月,老毛病仍要缠着回来,治标不治本,肯定不成。」

  「就是、就是,孙婆婆说得对。」另一名乡亲跟着附和,「从今往后,李家婶子天天来龙亭园报到,跟着永澜师傅打太极,咱赵大给您打包票,不出半年,您那些病痛一消全散,还贴啥儿虎骨膏药?」

  「是呀,咱儿这右腿膝盖骨,天气一变就跟着闹脾气,练了太极五个月不到,现下好多啦。」

  「甭说你了,两年前我朱有义可是开封有各的大胖呆,一出门,屁股后头就跟着一堆兔崽子拍手唱:『朱胖呆,肚开开,只吃肥肉不吃菜,跌进茅坑起不来』,简直气煞我也!下定决心跟着永澜师傅学太极,这一练,瞧--」他拍着结实腰身,下巴得意一扬:「是不是挺玉树临风的?呵呵呵……」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抢着抒发这些年来习武感言,年永澜径自微笑。

  这天,冬意犹浓,树梢被白雪压沉了,偶尔承受不住,啪地落下一坨雪,景致萧瑟,但人语可亲,他喜欢这样的氛围,极其喜爱,热闹的声浪在他耳边滚荡,数张诚挚而朴实的面容在眼前周旋,教他清楚明白不是在黑暗梦中,那个梦,离他很远、很远,被挤迫到一个虚无境界,他很安全。

  李家大婶差些被众人的口水淹死,才想插个话,园子那端却在此际传来游人们的阵阵惊呼。

  跶跶蹄声纷扰惊心,伴着马匹凄厉嘶鸣。

  广场上练太极的人和一旁闲聊的民众瞬间被引走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