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硕长的手把那张报纸一拧,举大步便往外走。

  出了大门,过了大街,一路人车纷至杳来;这个社会一向拥挤得使高腾云觉得不快乐。

  他依旧赫赫然跨入了报社大楼,没有让不快乐阻挡什么。

  警卫正和一名时髦女子调笑着,忘记要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高腾云从他身边走过去,笔直朝电梯去。警卫却及时回过神来,在他背后叫道:“这位先生,你有什么事?”

  高腾云回过头,脸上一抹笑,冷峻的。

  “贵报有篇报导写得太精采了,我想向你的同仁表达敬意。”说毕,他闪身进入电梯,不能对方有反应的余地。他估计他上编辑部,找到那记者,把他杀了之后,还有余裕时间离开现场。

  掉转身,才发现有个女孩缩存电梯角落,抱着公文袋像抱着盾牌,显现出一脸的害怕。

  她是该感到害怕,和她一起关在这电梯间的,是个浑身血迹的男人,不是圣诞老公公。

  他同情她,但是需要她帮忙。“告诉我,编辑部在哪一楼?”

  “六-六-六-”

  他伸手按了六楼的钮,没有去安慰这个吓得都结巴了的女孩,因为他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

  他常常连要对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

  六楼的编辑部沸腾得像个蚂蚁窝,在这里讨生活的人也像群蚂蚁,一忽儿冲来,一忽儿跑去,但是高腾云怀疑蚂蚁比他们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逮住一名卷着袖子,把笔架在耳上的瘦个子,报纸一横到他鼻尖,问:“写这篇报导的记者在哪儿?”

  这瘦子天生一张青苍的脸,什么时候他都可以神经贸的发起抖来。这会儿他却一僵,上下觑高腾云一眼──他在报社好夕混了几年,人也算灵光,现在他该怎么办?这陌生男子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分明是上门找碴的。报馆被人找碴,也不是头一遭,但是别人举标语、丢鸡蛋,这人却拿了一把刀!天知道他是不是一路从大门杀上来的,他身上全是血迹!瘦子自忖,如果他把同事指出来,他同事会吃大亏,如果他不说,他自己会吃大亏!瘦子正值天人交战的一刻,后头忽有人问话:“什么事?”

  这回来的是个阔脸,瘦子立刻放弃内心的道德挣扎──不能怪他,是阔脸自己送上来的。他手一指说:“呃,就是他。”

  高腾云逼向阔脸,一双浓眉如山雨欲来的黑云,令人惊慑。他揭起报纸,沉声问:“这篇“山地悲歌”的报导是你写的?”

  阔脸很有危机感,马上往后退,一边提防对方的刀子,一边表明,“这……这是集体采访的新闻,我是召集人,挂个名,稿子不是由我执笔。”

  “那么是谁?”

  “先生,你──”

  “我问你,这篇报导是谁写的?”高腾云再也按捺不住,咆哮起来。

  办公室所有人都被惊动了,包括瘦子和阔脸,全体纷纷往后退,谁也不想和一把杀气腾腾、直逼而来的利刃作对。

  人生的挫败,真的是无所不在吗?高腾云心想,挥着刀子但不自觉,对着这群张口结舌的呆子吼道:“写这篇“山地悲歌”的人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候,有个人撞进编辑部,一壁用一口清脆的嗓音嚷着问:“什么时候截稿?我还有多少时间?”

  高腾云回过身,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