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6
  但是,这些又有谁知道呢?

  他们的关系至今仍是秘密,无人知晓。

  这样的地下关系让她的生活总是处于不安之中,似乎总有一种不知哪天就要被揭穿的绝望伴随。可明明是这样极度的恐惧,又隐隐让她怀有某种跃跃欲试的渴盼与期待。如此矛盾的冲突时时含在她心里,放下,又升起。

  很多人欣羡她的容貌与才华,虽然其中不乏一些小人心思,但她总能一笑而过,别人的眼光在她看来犹如空气。她,根本不在乎,褒贬皆是。于是,再有人看她,便要说一句──这样的洒脱的性格倒是好的。但是再不羁的人也总是要有牵绊的,或多或少,或早或晚,端看命运如何安排。

  这样命定的劫数有时看来像是一种咒印,那是在出生时就烙下的。每个人都有,位置不同,深浅不一。

  身为一个有家室男人的情人,她应该怎么扮演这个被世人鄙视的角色?她从未想过。甚至是至今为止,有时午夜梦回,见到他睡在自己枕边,仍然有种错觉,就好像她才是他的妻子,是他无名指精巧婚戒另一半的拥有者。但是手上空无一物的感觉又在下一秒撞击她的心脏,提醒自己那个令她不堪的事实。

  六年了。

  这样的生活一直继续了六年。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这样坚持再一个六年。

  程欢曾经说──也许就是因为太过光华毕露,所以命运才给你最沉重的一击。否则,你怎么能让人相信上帝对于每一个儿女都是公平的呢?难道好的都让你一个人儿霸占了?那那些倒霉的人找谁说理去?

  想来是的,每个人的一生总要面对一些欢欣与哀愁,不要指望饮尽甘甜的蜜水,否则之后等待你的,就只有胆汁一杯。

  毕竟是夏天,很快,刚刚还黏着水汽的发丝已经干了。她用手指作梳子,为他梳拢着。

  一丝银光晃到眼前。

  “你有白头发了。”乌黑的发间竟然隐藏着一根银白的发丝,也正是因为只有一根才显得如此突兀。随手拔了下来,递到他的眼前。

  “……”他看着手中的白发久久不语。

  “怎么了?”见他没有反映,她委下身子伸手推了推他。

  他笑了下,摇摇头,将白发抽走扔掉。“没事。”

  他回身挨近她柔柔的身体,张臂抱住。

  刚刚洗过澡的身体仍带着沐浴乳的香味,两个人的味道混在一起,分不开了。

  她也环住他的颈项,不留痕迹的为他轻轻按压。她知道他的辛苦,因为那里的肌肉紧绷得犹如满月的弓弦,好似再紧些就要断弦一般。

  “别这么忙,有时间多陪陪孩子,这么辛苦为了什么呢?”她听见他如是说。

  她一阵气堵。“最没资格说我的人就是你!”

  然后,他笑了。低沉的声音在这时听来犹如天籁,那样好听。但是,她为什么就是觉得这笑声中隐含着某种酸涩的味道呢?

  “谦,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已经三十岁了呢……”

  “……”

  “已经要变成老女人了……”

  “……”

  “不过幸运的是,你比我还要老,而且你已经有白头发了,可我还没有、我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