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孤城血卜
了。领即墨封地之初,田氏部族也是举族为兵,全力追剿残余的东夷部落。及至大局平息,田氏利用即墨近海之便,渐渐拓出了一种独门生计——利用海路做海盐商旅。即墨出海,北面可达辽东与高丽,南面可达越国琅邪,东面则可达更远的东瀛诸岛。齐国的海盐有两处产地,一处是临淄北部的近海区域,另一处是齐东近海区域。而齐东海盐,以即墨为集散地。时当田齐立国之初,对各个田氏部族的控制很是松散。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利,即墨田氏的海盐生意便蓬蓬勃勃地发了起来。先是田氏商船从海路冒险向外输送海盐,换回辽东兽皮越国剑器等各种稀缺物事;后来则是辽东、高丽、越国、东瀛的渔船捎带从即墨贩运;再后来,诸多海船冒险前来,载着大量珍奇之物换取海盐。趁着商旅生计的旺势,田氏铸造了一种自己的刀币,上刻“節墨”两个大字,专一用于海盐交易结算,被商旅称为“即墨刀”。有了即墨刀,盐铁生意如虎添翼,倏忽二十年之间,即墨田氏发成了最殷实的王族封地。

  然则好景不长,精于经营的即墨田氏没有料到,即墨刀给举族带来了厄运。

  即墨刀一出,“即墨田氏囤积盐铁,私铸刀币,图谋不轨”的风声渐渐吹到了临淄。不久,即墨田氏的在国族长被齐桓公田午召了去。桓公皱着眉头只说了一句话:“即墨田氏擅长商旅,便去做商。土地官爵么,让给别个。”于是,田氏族长立即被削爵罢官,即墨封地自然也没有了。从那时起,即墨田氏永远离开了即墨,带着失意的寥落踏上了商旅之路。后来,田氏王室对王族支脉的控制越来越严,即墨田氏离王室王族与齐国官场越来越远了。但是,老根总是老根,无论朝野,人们只要提起田单一族,总是呼为“即墨田氏”,连田单部族的族老们数落起旧事,也是一口一个“俺即墨田氏如何如何”。

  小城即墨,是这支田氏的族徽,也是这支田氏的圣土。回到久远的故乡,也许还会为这支田氏杀出一条新路来。

  出得临淄,一片车马汪洋。临淄向东去海的官道素称“天下大道”,六丈余宽,路面夯土修筑,道边三层参天绿树,道边排水的壕沟抵得小诸侯国的灌溉小渠。任是何国商旅,只要走得一趟临淄大道,莫不由衷赞叹:“齐国通海大道,冠绝天下也!”寻常时日,纵是盐铁生意最旺的时节,这条通海大道也从来没有过车马拥挤。如今迥然不同,遍野火把,遍野车马,暗夜之中远远望去,根本不晓得大道在哪里?东逃者大多是商旅大族与国人富户,动辄大车数百马匹上千,骤然间从临淄及齐国西部的所有城堡拥来,直是车马如潮人流如海,密匝匝遍布原野,却去何处找路?纵然找到那条通海大道,又如何挤得上路面?

  “总事,这却如何是好?”久有商旅阅历的家老束手无策了。

  田单长剑一挥:“族人听了:百骑开道,我自断后。避开大道,直向旷野!”

  发令方毕,田单身边的六支螺号呜呜长吹,六队车马甲兵顷刻间排好了次序,又一阵螺号,田氏车马队辚辚启动,两侧甲兵护卫,硬是在车马汪洋中缓缓移向旷野。堪堪将出车马海洋,西北方向却突然大片车马拥来夺道。

  外围家兵连声呼喝:“这里不是官道,闪开。”

  “燕军来了,快跑啊!”遍野车马呼喊狂奔,不顾一切地压了过来。

  喀喇喇轰隆隆,两片车马无可避免地山一般相撞了。骤然之间,一片人喊马嘶,横冲直撞压过来的车马大片翻倒,田氏车队队形大乱,却没有一辆翻车,只惊得牛车队的黄牛们“哞哞哞”一片长吼。田单已经从后队飞马赶来,摇动火把大声呼喊:“燕军尚远,莫得惊慌。各自分路,拥挤只能自伤!”左右家兵族人也跟着齐声呼喊,潮水般的混乱车马才渐渐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