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滔滔江汉
“我听孟尝君说,当年的张仪也是狼吞虎咽,全无拘谨。苏秦却是礼仪法度中规中矩。大司马,你说这两人秉性,如何也是一纵一横?”

  屈原脸色一沉:“狼子张仪,如何能与苏秦相提并论。”

  春申君笑道:“噢呀,屈原兄最烦那个张仪了,仲连说他何来?”

  “不是烦,是恨!”屈原脸色阴沉,“国之仇雠,豺狼爪牙,老夫与之不共戴天。”

  “好!”鲁仲连啪地一拍掌高声赞叹,“大司马国恨在心,楚国有望。”

  屈原长叹一声:“楚国啊楚国,只可惜大好河山也!”

  “噢呀屈原兄,”春申君适时插上道,“我与仲连谋划日久,要来一番大举动。若时势有变,你得出山,不能退却了。”

  屈原目光一闪:“鲁仲连为何要为楚国担当?”

  “大司马差矣。”鲁仲连面色肃然,“仲连不是为楚国担当,是为天下担当。若是苏秦在世,齐国有望,仲连自然不会舍近求远。”

  “你且打住。”屈原急迫道,“苏秦变法之后,齐国如日中天,如何无望了?”

  “大司马放逐多年,却不知今日之齐国,再也不是昔日之齐国了。”鲁仲连一声叹息,将齐宣王之后的齐国变化大体说了一遍,更对齐王田地的秉性与诸般怪异作为备细叙说,末了道,“国有此等君王,国之栋梁摧折,贤良出走,民怨沸腾,天下视若公敌,齐国却如何领袖天下?仲连身为纵横策士,决意承袭苏秦之志,为天下谋划一条非秦大道。此事之要,首在一个大国强力推行变法,进而领袖天下,最后诛灭强秦!”

  “好志气!”屈原一声赞叹,“后生如斯,诚可畏也。”

  “噢呀屈原兄!”春申君大是激动,“仲连以为:山东六国,唯你视变法强国为生命,视楚国强大为终身追求。他说服了我,激励了我,才有这番谋划!”

  “快说说,何等谋划?”屈原等不及春申君说完了。

  鲁仲连痛饮一碗烈酒,嘴一抹低声说了起来,一口气竟说了小半个时辰。三人都很激奋,又商议了诸多细节,不觉已到了月上中天。屈原兴奋难耐,抱来大堆树枝干柴又点亮了篝火。春申君笑道:“噢呀屈兄,你可有新诗,吟诵一篇了。”

  “老伯伯诗念得好哩!”小越女高兴地笑了起来。

  “也好,”屈原笑道,“常年在山,做得一篇《山鬼》,我便唱来。”

  “老伯伯唱,我来吹埙,楚歌是么?”小越女从随身袋中拿出一只黝黑的陶埙,轻轻一触嘴唇,埙音飞了起来,与寻常埙音的呜咽低沉大是不同。

  “好埙!”屈原起身一声赞叹,挥舞着褴褛的大袖,脚下猛然一顿,起舞高歌:

  若!有人兮山之阿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

  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

  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

  东风飘兮神灵雨

  雷填填兮雨冥冥

  猿啾啾兮又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

  思公子兮徒离忧

  石磊磊兮葛蔓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