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真实境界中文艺术
没有婴儿期的─人类最可**的阶段,是他的童年期和少年期。

  以中国诗為例,《诗经》三百首,其中至少三十多首,是中国最好的诗。到了屈原、陶潜,仔细去看,已经有概念。屈原嘛香草美人,陶潜老是酒啊酒啊。

  《诗经》三百篇,一点也没有概念,完全是童贞的。

  李白、杜甫,更是概念得厉害。到了宋、明、清,诗词全部概念化。由此看,我的翻了脸的**国主义,转了背的理想主义,事出无奈,但事出有因。

  讲开去:一个人到世界上来,来做什麼?**最可**的、最好听的、最好看的、最好吃的。

  无奈找不到那麼多可**、好听、好吃、好看的,那麼,我知道什麼是好的。我在文革中不死,活下来,就靠这最后一念─我看过、听过、吃过、**过了。

  音乐,贝多芬、莫札特、萧邦等等。食物呢,是蔬菜、豆类,最好吃,哪裡是熊掌燕窝。**呢,出生入死,出死入生,几十年轰轰烈烈的罗曼史,我过来了,可以向上帝交帐。文革中他们要枪毙我,我不怕,我没有遗憾。

  都**过了。但还要做点事。我深受艺术的教养,我无以报答艺术。这麼些修养,不用,对不起艺术。少年言志,会言中的─往往坏的容易言中,好的不易说中。

  是可**的。生活是好玩的。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

  先引老子的话: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歷来的哲学家、家,对人不瞭解。甚至对老子也不瞭解。蒙田,不瞭解人。马克斯,对人无知。

  我的诗的纲领:一出声就俗。

  不要讲是崇高伟大的。可**。大家课后不要放弃─是人学─至少,每天要看书。我是烧菜、吃饭、洗澡时,都会看书。汤显祖,鸡棚牛棚裡也掛著书,临时有句,就写下来。

  什麼事,都不要大惊小怪,不要推向极端。

  读书,开始是有所选择,后来,是开卷有益。开始,往往好高騖远。黄秋虹来电话说在看庄老、在看《文心雕龙》。我听了,吓坏了:一个小孩,还没长牙,咬起核桃来了。开始读书,要浅──浅到刚开始就可以居高临下。

  一上来听布拉姆斯《第一号交响曲》,你会淹死。一开始听《圣母颂》、《军队进行曲》,很好。我小时候听这些,后来到杭州听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居然完全不懂。

  古代,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人类到了现代,一切错误,全是明知故犯。

  现代人的聪明,是一个个都没有一时糊涂的状态,倒是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犯罪勇气。

  现代人中,恐怕只有白痴、神经病患者,可能质朴厚道的。正常人多数是jing灵古怪,监守自盗。

  这就是现代人。我们生在现代,太难归真反璞了。

  来美国十一年半,我眼睁睁看了许多人跌下去──就是不肯牺牲世俗的虚荣心,和生活的实利心。

  既虚荣入骨,又实利成癖,算盘打得太jing:高雅、低俗两不误,艺术、人生双丰收。我叫好,叫的是喝倒彩。生活裡没有这样便宜。

  年轻时在上海,新得了一位朋友,品貌智力都很好。某ri谈到上海人无聊,半点小事就引一堆路人围观。正说著,对面马路霎时聚集十多人议论什麼事,那朋友急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