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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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保今晚第四次添满他的酒杯。

  张幼臣捏起玻璃杯,灯光下反射流光溢。

  基因这东西奇怪的要命,显性隐性都藏在薄薄一层皮肤下,编程代码输送大脑,再拿社会浸染血管涂色,红的蓝的青的黑的,一笔一划,从脸庞线条到舌尖滚动音节,标注声调,分割阶层,打上标签。

  稀释后的洋人面貌。

  棕褐色眼瞳里的一点翠。

  天赋异禀伏特加耐受度。

  卑劣上不得台面的脑袋。

  他一饮而尽。

  张衿从来瞧不上他,你看,连喝酒这种成年人的基本娱乐活动,他都要选择最贫瘠烈性的伏特加。

  连骨头都能热起来,脑袋清明,仿佛合法飞升。

  可辛黛是个威士忌女孩。

  十六岁的夏天,热的要人命,辛筠又出国,没人来管,也没人敢管她。

  找间辛女士抛之脑后被遗忘的爱巢,窝上半个月,将那层端庄名媛皮剥下,重新鲜活又生动。

  辛黛刚商场血拼完,深黑米白橙红袋子丢在红木椅子上,说实话,确实不搭。

  但她一向说一不二,张幼臣疑心若是有朝一日她要他做出世界上最离经叛道的事情,他也别无选择,只会乖乖从思维导图开始做起。

  “这么讨厌派对狂欢和女孩儿,啧啧。”辛黛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他。

  张幼臣耸耸肩,“我太人见人爱,得藏着掖着。”

  辛黛伸出手打他,张幼臣笑着躲开。

  下午四点钟有许南城马术比赛,她最近改心思,换风格,早早换上马球衫和短裤,大剌剌躺在新添置的懒人沙发上,梳马尾,打卷发梢荡在肩头。

  闲适,慵懒,像只猫,丝毫不见几月前春日舞会上拖尾长裙的风情。

  空调呼呼吹,辛黛抱车厘子小碗,送进口中。

  深红汁液溅在唇上,舌尖舔过,牙齿隐现,困得要命,微眯起眼睛,半张着嘴。

  张幼臣喉结动了动。

  电视在播纯真爱情片,庄园中少年少女赤脚奔跑在草坪上,白裙子,双辫子,长睫毛,大太阳。

  逆光拍摄,两张青春稚嫩的脸蛋彼此接近,胸膛起伏,双双垂下眼睛,呼吸声仿佛就近在耳边。

  似乎冷气一瞬间失效,客厅温度骤然受到全球变暖影响。

  不多时,辛黛便一张脸沉浸在睡意中,反而将她不可一世的锐利艳色削弱几分,留下柔软与安静。

  张幼臣鼓起勇气向前靠了靠。

  睡眠正酣,她搭在桌上的小腿受重力垂坠下来,整个人也随之从平躺变成了歪向一边。

  歪向他,枕着他,攀上他。

  某年生日辛筠送过她一只巨型限量泰迪熊,直接巴黎空运回来。

  熊肚子侧面有个拉链,拉开后,里面躺着辛黛人生第一支香奈儿手包,她那个时候四岁,正在酒店套房准备间里因为辛筠无法回国同她过生日派对而哭的稀里哗啦,眼镜红红,嘴巴红红,鼻子红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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