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挀虫
嘴上怪罪,心里并不认真生气。良泽是她小儿子,疼爱自然甚。况且他又生得讨人喜欢,二十来岁人了,家里也还是没拿他当大人看。他干点什么都是可以理解,大家相视,不过宽容一笑罢了。

  二夫人对南钦上下一通审阅,“这身打扮倒蛮好,我就说了,年纪轻轻不要穿得那么素净。这个时候不穿大红大绿,到老了要后悔。”

  三夫人点头不迭,“不要说到老,就是以后有了小囡都不一样。”话锋一转又刺探,“南钦呀,近身体好伐?上次空军医院有个大型女科检查,好多人家太太都去了,你有没有去呀?”

  南北方文化差异,浅显就表现口语上。好多东西叫法上不一样,比如苏白管胡同叫弄堂,管玉米叫珍珠米,管孩子叫小囡。南钦笑得很尴尬,自从结婚以来一直被问及孩子问题。老一辈想抱孙子很正常,可是每回见每回问,再加上她和良宴目前情况,难免有种心虚又悲凉感觉。她只得敷衍,“那个是查妇科病,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没有去。”

  三夫人噢了声,有点失望。

  冯夫人却很大度,摆着手道:“他们结婚才一年,来日方长,急什么!一对健康夫妻,还怕没有小囡?”说着朝落地窗外一瞥,大门前那条甬道上已经有车进来了,便吩咐南钦道,“你上楼去吧,你们女孩子应付不来那些军官太太,替我陪陪德音是正经。”

  南钦道是,退出了偏厅。她带来阿妈见她出来,忙迎上前把随礼送到她手上,她接了东西,这才旋身上楼去。

  姑娘们对婚姻都是向往,逢着小姐妹里有谁办喜事,其他人也跟着一块儿高兴。南钦刚踏上二楼平台就听见隔墙笑声,那样欢乐,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值得忧心。她心情也跟着轻起来,到门前站定了笃笃敲,里面大约以为是郎来了,很警觉问了声,“谁?”

  她玩心大起,诈着嗓子说:“我。”

  里头来了劲,贴着门板对暗号,“玉铛缄札何由达?”

  南钦故意不走寻常路,随口道,“一树梨花压海棠。”

  里面哄笑起来,吵吵嚷嚷说是二嫂,开门把她迎了进去。

  娘子房间,入眼便是满室玫瑰。这个月令玫瑰很少,姜四少路道粗,想必又是调兵遣将空运过来。南钦也喜欢花,一下子落进花海里,欢喜得坐不住。

  房间里除了娘子还有四个女孩,雅言不论,另三个是冯家堂妹,都是未婚。婚礼提供不单是一段姻缘,对于参与年轻人来说,还是一次不错交际体验,因此所有人都打扮得光鲜亮丽。

  南钦笑问:“今天谁是女傧相?”

  穿着蕾丝洋装从云举了举手,怯怯地笑着,“是我。”

  “做了傧相可是有瘾头,下个结婚就该是你了。”南钦调侃她,从云娇嗔里把礼盒交给了德音,“今天是你好日子,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这是我和你二哥一点心意,祝你和姜公子白头偕老。”

  德音长得像父亲,五官偏中性,眉眼很英气。冯家是这样地位,儿女都军中任职。德音平时很少梳妆打扮,今天换了婚纱,脸上化了妆,竟然别有一种妩媚之姿。红着脸说谢谢,打开丝绒盒子看了眼,惊讶地一声叹,“这是我上次看中那套,只是太贵有点犹豫。”说着来搂南钦腰,“哎呀,真合我心意,二嫂你太好了!”

  雅言抱着胸点头,高束卷发弹簧一样来回蹦,“别看那些印度人头上包块红布像个瘪三,全楘州大商铺都是印度人开。几个老字号反倒做不过外来客,真替他们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