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御前奏对
�外透来的日光熠熠生辉。她手抵着冰凉的金砖地,心里好生惊怪,这是怎么个局面?

  “你祖母的病可好些了?”

  这是应有之义,倒不必现想,贾元春忙照着套好的话回了,又道:“皇上前日赐下的百年老参臣女祖母已经用了,如今已经稳住病情,只是后效如何还不可知,仍是凶险。”她舔了舔嘴唇,下面就是该她请求推迟入宫时日了,这却是要思量着好好说的。

  不料皇帝闷声咳嗽了一下,替她把话说了,“你想讨个恩典,先侍奉你祖母,再入宫为女史?”

  贾元春微微一愣,俯下身去,“是,臣女想着……”

  “可见尽孝比尽忠倒是要紧多了?”皇帝淡淡的来了一句。

  这话听不出语气,然而对贾元春而言,尽孝是对祖母,尽忠是对皇上,承认祖母比皇上重要,那不是找死么!

  此刻不可犹豫,贾元春忙道:“本朝以孝治天下,尽孝亦是尽忠。”

  皇帝隐隐哼了一声,“你到前面来说话。”

  贾元春起身往前,欲要跪到第一列最右侧。

  “这里。”皇帝伸手,点了点他面前正中的位置。

  贾元春不敢违逆,深呼吸跪到了一众亲王皇子之前。

  “你祖父昨日告诉朕,是你自己提出要侍疾祖母,推迟入宫为女史的日子。”皇上语气转冷,上位者杀伐决断的森寒之气显了出来,“你就不怕触怒了朕?”

  贾元春上一世对这位圣祖爷的了解其实并不多,除了知道他算是个好皇帝之外,便只知道一点——他看重人的一个“真”字。言官大臣据理力争,把他骂成商纣之君也不过得个“回家歇两天”的惩罚;但是见风使舵揣摩上意再说话的却不会落得好下场。

  她吸一口,虽然跪着也挺直了脊背,照着昨晚理好的思路一一道来,“臣女怕。然而再怕,臣女也要向皇上这样请求。臣女福分浅薄,母亲当年产后有疾,父亲公务繁忙。祖母由是亲自抚养臣女,事必亲躬,不假于奴仆之手。祖母将臣女养育一十三年,幸赖祖上恩荫,皇上洪泽,择臣女为女史。本当奉诏入宫,以光门楣,以尽诚孝。然而祖母骤生重病,且病起缘于照料臣女幼弟而致。臣女连夜侍疾,闻听祖母病中呻吟之声,观其辗转痛楚之态,已是心如火焚;思及入宫在即,竟将弃祖母于病中,不禁汗涔涔而出、泪潸潸以落。”她说得自己动了情,顾不得御前仪态,泪水汩汩而出,声音哽咽艰涩。

  这样一番话呜咽着讲来,纵然这屋子里的人都是满腹的机关算计权谋之念,也不由得心生触动。

  一室寂静中,只听得到贾元春尚显稚嫩的少女之声伴着隐约的抽泣声。

  “臣女欲奉命入宫,而祖母之病日见凶险;欲苟顺私情,却是违逆皇命。臣女进不得退不能,日夜煎熬。只是听说皇上以孝治天下,且素行宽仁,因此斗胆请求推迟入宫之期。”她重重得磕下头去,“臣女祖母已是高寿之人,臣女却在豆蔻之年,是以臣女能够奉养祖母的时日很短了,能够尽忠于皇上、尽忠于朝廷的时日却还长。”她呜咽出声,“乌鸦反哺,羔羊跪乳,臣女恳求皇上……”声渐悄气渐短,只肩头抖动,却是哭得不能自禁了。

  老皇帝动了一下,重重得透了一口气,良久仿佛才从眼前少女凄切的情绪中醒过神来。眯了眯眼睛,他又恢复了帝王的机警敏锐,“读过《陈情表》?”

  自然是读过,不止读过还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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