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眼睁睁看着玄镜里的画面陡然变成全黑,天羡子疯狂锤桌:“裴寂那臭小子怎么又把视灵弄坏了!”

  “赔钱!赔钱!”

  好不容易能见到一点苗头,却被那混小子亲手掐断,林浅状如疯兔,双眼猩红地狠狠捏碎手里的白玉糕:“不让他赔得倾家荡产,我——我就气死了!”

  唯有何效臣擦去额角冷汗:“冷静,冷静。”

  真宵被之前那两人的狂态吓了一跳,听罢此言悠悠点头。何掌门不愧是他惺惺相惜的对手,直到此时也能保持理智。

  然而须臾之后,便听见何效臣一本正经地继续说:“裴寂该打,可宁宁是无辜的。要是让他倾家荡产吃不起饭,那小丫头不也得跟着受苦?不得当不得当!”林浅与天羡子闻言,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不愧是何掌门,直到此时也能保持理智,真是与我等惺惺相惜!”

  真宵:……

  好,很好,还是你们去猩猩相吸吧,是他不配。

  秘境外边闹翻了天,裴寂身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却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坐在床边。

  受伤对于他来说可谓家常便饭,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然而就是这种像喝凉白开一样常见的小事,一旦发生在宁宁身上,就让他莫名感到心烦。

  不对。

  与其说是“心烦”,或许“意乱”要更加贴切一些,胸口闷闷地难受。

  这是种很讨人厌的陌生感觉。

  不止他,承影同样如此。

  由于跟着裴寂一同长大,它见多了这小孩被关在黑屋子里斥责打骂,从粉雕玉砌的白团子变成如今的满身伤疤。时间一久,早就渐渐习惯裴寂犹如霉神附体般的运气,不会对伤痛做出太大反应。

  可一见到宁宁的伤,立马浑身颤抖着别开视线,痛苦得像个心碎的老妈妈。

  裴寂往拇指上沾了药膏,倾身向前:“可能会有些疼。”

  宁宁往前伸出手,乖乖点头:“我不怕疼的。”

  她的手臂纤细白皙,手指亦是细细长长,宛如霜雪凝在指尖,晕出清冷漂亮的白。

  那道伤疤横亘在腕骨之上,如同雪白象牙上的一条狰狞划痕,带了浅浅血色,显得格外骇人。

  裴寂目光稍黯,左手按住她手腕,右手拇指则轻轻落在伤口边缘。

  药膏沁入血肉,像把尖刀割过皮肤,宁宁的手指颤了颤。

  他自小就学会了给自己上药,后来年纪大一些,反倒觉得疗伤一事可有可无,若是不那么严重的伤口,便省去了擦药的步骤,等着它自行愈合留疤。

  ——无论如何,他应该很习惯这件事情的。

  可当手指触碰到宁宁的皮肤,却突然生出了几分犹豫。

  在一阵短暂的停顿后,裴寂缓缓移动拇指,极轻极慢地掠过她伤痕。

  他的手指不似宁宁,虽则纤长,却生了好几道旧伤与老茧,经过少女白嫩手腕时,带来一阵隐隐约约、不甚明晰的摩挲感。

  这是童年生活天差地别的映射,无比残酷地展露着两人之间身份的悬殊,她从不在意这种细节,裴寂却心下烦闷。

  他们之间的差距终究还是太大太大,他不知何时才能追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