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莫琳与花园
��不起床,她会这么说。或是“他只是还没找到最合适 的工作”。他错失了一场又一场的面试,即使去了,也总是忘记洗 漱梳头。“戴维太聪明了。”她说。哈罗德会用他一贯的方式轻轻 点头,她则生出朝他大喊大叫的冲动。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们 的孩子几乎连站都站不直。有时候她偷偷瞥他一眼,甚至无法相信 他已毕业。看见戴维,你就可以看见过去,看见那么多不连贯的东 西,最后连自己最确信的事物都开始分崩离析。但紧接着她又会为 自己对孩子的怀疑而内疚,转而责怪哈罗德。至少你儿子还有点前 途,她说。至少他还有头发……一切让哈罗德失去控制的话。渐渐 她钱包里的钱开始不翼而飞,刚开始是钢 ,然后是纸币。她假装 什么都没有发生。

  多年以来,她不止一次问过戴维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戴维每 次都说已经够了。毕竟是她在报纸的求职专栏画出一个个合适的职 位,是她帮他预约医生,开车送他过去。莫琳记得他是怎样将药方 一把丢到她的腿上,好像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么多药,”她说,“医生说什么了?他说是什么问题?” 他只是耸耸肩,又点起一支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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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至少还是有一点进步的。晚上她细细倾听,戴维好像已经 入睡了。他不再在凌晨四点爬起来吃早餐,不再穿着睡袍到外面游 荡,或是弄得整间屋子充满卷烟那令人作呕的甜味。他坚信自己会 找到一份工作。

  她又看到戴维决定应征入伍的那天,他自己把头发剃光。厕所 遍地是他打着卷儿的长发,头皮上有手颤划出的伤痕。看到她深爱 的儿子受到的伤害,她难过得想大声号叫。

  莫琳弯身窝在床上,把脸埋入双手。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噢,哈罗德。”她抚摸着他那件英国绅士外套粗糙的纹理。 突然有一股冲动,要她做一件完全不一样的事情。仿佛有一道力量穿过她的身体,逼她再次站起来。她找出毕业礼上穿的虾色缎 裙,挂在衣柜正中,然后把哈罗德的外套挂在裙子旁边,它们看起 来又孤单又遥远。她拿起他的衣袖,放到粉色肩垫上。

  然后她将每件自己的衣服都和哈罗德的衣服配对挂起来。她把 自己衬衫的袖子塞进他蓝色套装的口袋,裙子的褶边在男装裤腿绕 一圈,另一条裙子塞到他蓝色羊毛衫的怀里。仿佛有许多隐形的莫 琳和哈罗德在她的衣柜里闲逛,只等着踏出来的机会。她笑了,然 后又哭了,但是她没有将衣服的位置换回来。

  雷克斯车子的引擎声将她拉回现实,她很快就听到了自己前门 花园的响声。莫琳撩起窗帘,看见雷克斯用绳子将草坪分成一块块 长方形,然后开始用铁锹铲地。

  他抬头向她招手:“幸运的话,我们或许还来得及种上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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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豆。”

  穿着哈罗德旧衬衫的莫琳种下了二十株小小的豆苗,细心地 将它们绑到竹架上,小心翼翼,不去破坏它们柔软的绿色根茎。她 轻轻地把地上的泥土压实,浇上水。刚开始她总是满心担忧地看着 它们,害怕它们被海鸥啄去,被霜气冻死。但寸步不离观察了一天 后,她的担忧消失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小苗的根茎强壮起来,长 出了新叶。她种了几行莴苣,几行甜菜根,几行胡萝卜,又把装饰 池里的碎石清掉了。

  指甲缝里塞着泥土的感觉真好。重新养育一些东西的感觉,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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