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哈罗德与骑自行车的母亲
��上睡觉把房门锁起来,他都从来没想过去找其他 人。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那就相当于将他生活中有生命的部 分裁掉,整个人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皮囊。他突然发现自己正在向那 个母亲道喜,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接着就起身想离开。 一阵热辣辣的刺痛击中他的腿,哈罗德绊了一下,扶住桌子。他赶 紧顺着动作假装自己其实是想挠一下手臂,用力忍住腿上一阵一阵 的刺痛。

  “一路顺风。”那个骑自行车的母亲说道。她站起来抱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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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德一下,身上有一阵橘香和汗味混合的气味,有点醒神,又有点 刺鼻。她边笑边抽身,双臂挂在哈罗德肩膀上:“就像鸟儿那么自 由。”脸上也满满写着自由二字。

  哈罗德感到一阵寒气。他看到她手臂上爬满了粉色的、柔软的 疤痕,有些还挂着未脱落的黑痂。他僵硬地点点头,向她道了声祝 她好运。

  还没走上十五分钟,哈罗德已经觉得非停下来让右腿休息一 下不可。背、肩、颈、手臂,都酸痛得叫他无法集中精神。钉子一 样的雨打在屋顶、路面,回弹到他身上,他不闪也不避。才一个小 时,他就已经一步一拐,渴望停下来。前面有树,还有一点红,也 许是面旗子。人们总在路上落下最奇怪的东西。

  雨水将头顶的叶面洗得闪闪发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和脚下 腐烂的软叶相似的气味。离那一点红越来越近,哈罗德微微弯下身 子。这不是红旗,是一件挂在木头十字架上的利物浦球衣。

  一路上他也见过几个放在路边致哀的物件,但没有一件像这件 球衣一样触动他。他叫自己绕道另一边,不要看它,但终于情不自 禁。他被它吸引住了,仿佛这是不该多看的禁忌。很明显,一位亲 人或好友用闪闪亮的小玩意在十字架上搭了一个圣诞树的形状,还 挂了一个塑料冬青环。哈罗德仔细观察那些包在玻璃纸里枯萎了的 花,已经流失了颜色。还有一张装在塑料夹里的照片,照片中的男 人四十来岁,壮硕、黑发,一个孩子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他 对着相机笑得很开怀。湿透的卡片上写着一句话:“致世上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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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

  给最糟糕的爸爸该写什么悼词? “操你,”戴维嘴里挤出一句话,双腿不听使唤,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我操你!” 哈罗德用手帕干净的一角擦去照片上的雨水,再把花束上的雨水拂去。接下来的路,他满脑子只能想到那个骑自行车的母亲。是 怎样的孤独,才会促使她在自己手臂上划下一道道伤痕,任红色的 血流出来?又是谁发现了她,是怎样把她救回来的?她想被救回来 吗?抑或正当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逃离了生命的一刻,他们又强硬 地将她绑了回来?哈罗德希望自己刚才说点什么,让她永远别再考 虑这条路。如果他出言劝解过,此刻就可以把她放下了。如今见过 她的面、听过她的声音,心上又多了一道重量,他实在不知道自己 还能再承受多少了。他努力忽视腿上的疼痛,刻骨的寒冷,脑子里 的混乱,逼自己步子再迈大一点。

  临近傍晚的时候,哈罗德到了陶顿的郊区。这里的房子密密麻 麻地叠在一起,顶着圆圆的卫星天线。窗内一律挂着灰色的窗帘, 有些还装了金属防盗网。水泥森林中仅有的几片小花园都被雨打平 了,一棵樱桃树的小花被打落一地,像散落人行道上湿透了的纸 屑。经过的车辆那样快,那样响,刺得人耳朵都痛起来,路面像刷 了层油一样。

  哈罗德最恐惧的一段回忆又冒了出来,他试着转念想奎妮,但 没有用。他一鼓作气,越走越快,手肘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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