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部分
��,没有紧急军务时,就住上三五天。每次

  回城时,他都脱下保安团的军服,换上一身长袍,学仁巷的居民谁也搞不清他的真

  实身份。这天晚上,黑娃兴致勃勃回到家里,妻子照例问:“你想吃啥饭?”黑娃

  说:“水饭。”妻子作难地笑笑:“可这会儿黑灯瞎火到哪儿去挖荠荠菜?”黑娃

  把一只布兜翻倒过来,倒出一堆绿莹莹的荠荠菜。玉凤拣出一个嫩生生的勺儿菜,

  没有涮洗就塞到嘴里咯噌咯噌嚼起来,歪过头羞羞地说:“我有了。”黑娃听到就

  把玉凤抱起来:“我可没想到这些荠菜挖对了!”

  玉凤做成了水饭,稀溜溜的包谷糁子里煮着绿乎乎的荠荠菜,这是春二三月里

  度春荒的饭食。玉凤在怀了娃娃以后就腻味油腥,这种连盐也不用的甜淡水饭可口

  极了,喝得额头上冒出细汗来。黑娃喝得也很香,香甜里有一缕深长的怀旧心绪。

  小时候,二三月的每一顿午饭,几乎都是这种粥少菜多的水饭,喝得人看见荠菜就

  头晕。自从走出白鹿原的多年里,他再也没有机缘喝一顿水饭。响午他在炮营驻扎

  的古关峪口骑马时,看着绿色如毡的麦田,顿时想起小时候挖荠菜的情景。他把马

  拴到一棵树上,就在麦地里挖起荠菜来,后响就赶回城里来了。黑娃喝下一碗又喝

  一碗,半是遗憾地说:“你把菜切得太碎。”妻子说:“我娘就是这么切的。”黑

  娃说:“你们城池县里饭食细做俺娘做的水饭,荠菜根本不用刀切,筷子一挑就是

  一串,那更有味儿。”一阵敲门声传进来,黑娃放下碗走到大门跟前问:“谁?”

  门外传熟悉的声音:“原上乡党。”黑娃听出是兆鹏的声音,立即拉开门:“你怎

  么摸到这儿来?”兆鹏走进门笑着说:“只在你跑不出地球,我就能找见你。”

  黑娃引着兆鹏走进三合院上房,对站在桌边迎候客人的妻子介绍说:“这是咱

  兆鹏哥,在城里当教书先生。”鹿兆鹏瞧瞧黑娃,又盯住玉凤说:“不要哄她。我

  是共产党。”高玉凤愣怔一下,恍然大悟:“噢呀天哪!我小时候在县城还见过通

  缉你的布告……”鹿兆鹏对多年以前的事不再有兴趣,瞅着桌上黑娃的饭碗欢声叫

  起来:“哦呀,你们吃的荠菜水饭呀!给我舀一碗,我都馋死咧!”高玉凤转身就

  去舀来了。鹿兆鹏接过碗来,挑起一团绿乎乎有荠菜送进嘴里:“世上再没有比荠

  菜再好吃的东西了!”黑娃对妻子说:“弄俩菜,让俺弟兄喝一盅。”鹿兆鹏连连

  摆手说:“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马上要起身出远门了。”黑娃动情地说:“我办

  喜事时没法子邀请你,今黑间难得你来,咋能不喝两盅?”鹿兆鹏说:“我也真想

  喝你不杯喜酒哩!只是时间不允许喀!”黑娃会意地点点头:“你干的那种事不敢

  马虎,这我清白。你到哪达去?”鹿兆鹏说:“延安。”黑娃惊奇地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