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
�么不挑些吉利团圆的出头来演,却演这些苦情戏干么呢?人们看戏不图个快活?大新正月不图个好意头?何苦弄得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再说,那个做婆婆的,我看就不近情理。世界上哪有这样一个疯婆子?放着一朵花似的一个小媳妇,连心疼都来不及呢,还说去糟蹋她!”周炳对她笑着点头,没有回话。

  画像

  人日之后的第二个星期天,是旧历正月十五,又是一个昏暗的y天。年纪约莫五六十岁的陈万利起来很早,也不等老妈子打洗脸水,就从二楼南边他所住的前房走到陈太太所住的后房去从低垂着的珠罗蚊帐里面叫醒了她。陈杨氏也有五十多岁年纪,一面撩开帐子,一面打呵欠,说:“你又狂什么?大清早的!”陈万利坐在她床边说:“我昨天晚上睡不好,老在翻来覆去想着两桩大事。”陈杨氏说:“是呀,我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前面何家新买来的那个丫头,整整哭了一夜,讨厌死了。”陈万利摆着手说:“我也听见的,真哭得凶。先别管人家家里的闲事,我把那要紧事先对你说吧:我决定要加入国民党了。”陈杨氏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连衣服都不穿,说道:“你又不是平白地疯了,发什么老瘟呢?孩子们年轻,玩一玩儿也没要紧,你多大年纪了,还出那个丑?”陈万利摇头道:“你三步不出闺门,什么都不懂得。如今国民党看着要当权了,不加入要吃亏的。”陈杨氏不相信道:“没得乱嚼牙巴骨子!你做你的出入口买卖,谁给亏你吃?”陈万利说:“你还没睡醒!官场里没有一点手脚,什么都闹不成功的。人家国民党现在还要做买卖的人,可是北洋派的官僚,像前边何家五爷那样有本事的人,人家还不爱要呢!”陈杨氏说:“你做事别光迷住一边想。人家将来迟早是要共产的。你舍得拿出来跟别人一起共么?不说别的,就是叫你拿出三百块钱和后面周家共一共,你恐怕也要收他的房契。”陈万利点头赞许道:“你所见这点极是。不然我为什么会整晚去想它呢?可是你要知道,国民党如果真正要共产,那咱们加入也好,不加入也好,反正是会共的,咱们也挡不定。不过加入了,好处还是大些:说不定能推迟它一年半载也好。不然的话,就是要共,也能事先透个消息。”陈杨氏穿衣服下了床,不再说话了。她觉着世界又要不好起来,有什么灾祸就要来到,可是她自己又没法抵抗,只好忍耐着,见一步,走一步。一会儿,她丈夫又说了:“你刚才提到周家,我还有句话要说。”陈万利说到这里,用手指一指对门做陈文雄书房的北边后房,低声说下去道:“咱们老大不在书房么?不要他听也好。你在你们杨家三姐妹之中是大姐,是能干麻利的人,是拿得定主意的人,你怎么不晓得咱们三家巷闹出了些什么名堂?什么姑换嫂呀,什么亲上加亲呀,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真是枉费了人家还把你叫做‘钉子’!我看这钉子是生了锈了,不中用了!”说到这些事情,陈杨氏并不退让,她抗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别当我是废物!我看见的比你听见的还要多呢!可是我有什么法子?这个世界,人家兴自由。用你管?”她在找什么东西,随房子转。陈万利的眼睛,也跟着她转,像海岛上的灯塔一般,一面转一面说:“怎么不能管?我就要管一管试试看!你去对你二妹说,咱们老大娶她家阿泉还将就说得过去,可是她家阿榕要娶咱们阿娣,那可万万使不得。说老实话,咱们阿娣也是娇生惯养的,周家房没个房,床没张床,连个使妈都不请,叫她怎么过日子?就是自由也没这个由法!”陈杨氏没办法了,只得说:“好吧,我只管去说说看,可你大清早,鬼咤狼嚎嚷什么呢?叫人听了好听!”

  吃过早点之后,陈杨氏就走到她嫡亲二妹周杨氏家里来。两姐妹住在紧隔壁,本来可以像一家人一样经常来往的,可是两家都上了年纪了,家事又多,平常都没得闲在一处坐坐。周铁有些怪脾气,不让他老婆过陈家去。周杨氏也觉得自己穿没件穿的,戴没样戴的,一去碰到陈家亲戚朋友在打牌吃茶,映得自己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