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吹海不平(一)
莫蕾娜以为这妇人遭难,是因着她身上的衣裙质地都不差,不是穷到衣不遮体的人,所以才会以为她是被抢劫了还是遇了别的不好的事。

  “上国贵人请了。”这时却就听着边上有人开口,丁一回过身去,却见一位身着儒衫的男子,拱手行礼。这人倒是一表人材,三十出头的模样,行止有礼,“学生这厢有礼了。”他的大明官话说得很好,没有什么生硬的感觉。

  在异国他乡见着执华夏礼节的儒生,丁一倒也觉得亲切,拱手还了一礼笑道:“幸会,听足下口音,仙居齐鲁?”因为在他的大明官话里,是听得出一点山东的腔调。

  那儒生又是一揖,笑道:“不敢当上国贵人‘足下’之谓,学生金某,却是朝鲜人氏,不过开蒙先生却是圣人故里。”然后姓金的儒生左右环顾了一下,却向丁一说道,“相遇便是缘分,不知学生可否有幸,请贵人小酌一杯?”

  正好莫蕾娜说想憩息一阵,丁一也想找个地方坐坐,便点了点头道:“那便叨扰足下了。”

  这金姓儒生很客气地向张玉和莫蕾娜也行了礼,方才在前引路,往着曹吉祥先去打探的酒肆而去。谁知去到酒肆门前,却就看迎客的伙计皱着眉迎了上来,冲着这金姓儒生低声急急说了一番话。

  丁一是对于西欧语系倒是还好,朝鲜话和日本话却是真的不会,文胖子是个有眼色的,在边上就低声同步翻译着:“小二说,金先生,你怎么还敢来?若是给做公的看着,把你害了,可如何是好?先生您要少了盘缠,俺入内去和掌柜说上一声,怎么也能给先生筹办妥当。书生说,无妨,我已心如冷灰,不会再望拔乱反正,你不必担心,我只是请一位偶遇着的上国贵人过来,招待一番罢了,不会给你这店里生事。”

  就这对话,听着就觉得内里透着诡异,连这位儒生本人,也是极为诡异的,因为他太有文化,太懂礼仪了。丁一称呼他为足下,这个词出典是从晋文公忆介子推那里,沿用到这时代,基本就是朋友同辈之间的尊称。

  但金姓儒生当场就称不敢了,很明显,他不敢与丁一平辈论交,为什么呢?

  丁某人连舰队也没打着官方旗号,四海大都督府那边出具的文书,也是按着一般商船的凭据来做的。引水入港,依足规矩给了小吏银钱,半点没有摆出上国人物的派头,这金姓儒生听着酒肆伙计的话,只怕是朝鲜官方的要捉拿的人,而在民间似乎又有着不错的声望,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街上偶遇的丁一,不敢平辈论交呢?

  此时曹吉祥从酒肆里出来,张玉看着,却就对丁一笑道:“先生,我带莫蕾娜先过去,看着这金某,寻先生怕是有所求。”看着丁一点头,除了文胖子侍候在丁一身边之外,张玉便带着其他人等,入了酒肆,在曹吉祥定好的二楼雅阁里安坐下来。

  “曹公,还得劳您走动一下,看看苏欸他们用了饭没有,您知道先生的性子,要是回去发现袍泽饿着肚子,却又要累得自责了。”张玉轻声对曹吉祥这么吩咐,尽管又是称“曹公”,又是用“您”,但这话在她嘴里说出来,却教任何人听着,都是主子使唤奴仆的腔调。

  尽管京师的布置,因为英宗亲临忠国公府,而最后没有发动,但是曹吉祥他们,却都默认了张玉在丁一的这个利益集团里的地位,此时听着她的话,曹吉祥马上应道:“四奶奶您莫折了老奴的狗寿,您请安坐,老奴立马就去。”曹吉祥这跟石亨也是平起平坐的人物,对着这位,却是不敢有丝毫作大,按着礼数回了话,提着袍裾便急急出了酒肆而去。

  聪明人说话,总是有许多话外的意思。

  张玉这话四平八稳,但听着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