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面
、就是那东西太粗鄙了,乡下人吃的,上不得台面,承蒙您不嫌弃。”

  他说着,渐渐捏紧了果篮,鼻头也跟着抽动了两下,忽然按了按眼角哽道:“大人……小的可终于把您盼回来了……这两年我跟婆娘就一直在城里打着零工,就是知道您这样的人物总有一天还是要回京,有这一天小的还是想伺候您……那日谢家人找上我们,说您可能快回来了,我就赶紧拾东西回了这,一刻都不敢耽搁的。”

  “……是谢家人让你回来的?”

  “是啊大人,好像是谢大人身边的小厮?好多沈宅里的旧人都被找回来了。开春儿的时候我们就在这了,一直在拾院子房子,就等着您回来的这天呢。”

  沈梒哑然片刻,半晌后,轻轻出了口气,抬首轻声道:“承蒙你们不弃……这篮果子,直接放到我房里去吧,再沏壶热茶来。”

  下人连忙应“是”,又问道:“那晚饭是在房里用,还是——”

  “不必备饭了。”沈梒淡淡地道,“一会儿让搏空来我房里一下。”

  那下人明显愣了一下,支吾半晌,挠头道:“大人不吃了吗?可是——可是谢大人在厨房里做了半天了,这、这会儿应该都快出锅了。”

  本已要转身离去的沈梒脚步一顿,猛地回过了头来皱眉道:“你说谁?”

  “谢、谢大人啊。他一直在厨房里,给您烧吃得呢……您、您不知道?”

  ————

  日头更往下落了些,暮色的浓郁被稀释,渐渐变为了清浅莹润的金光,此时就铺在厨房里那满布人间烟火的灶头之上。

  沈梒站在柴门之侧,透过傍晚斑驳的光影,怔怔地望着不远处忙碌的身影。

  许是忙得热了,谢琻已将外袍脱下,扔在了一边。案板上已摆好了整齐的菜码,清凌凌的大头菜,筋肉匀称的卤牛,切成细丝的木耳、黄花、猪肚摆放在一起,黄红青绿各色霎是好看。灶上的小火正“咕嘟咕嘟”滚着汤,依那随风飘来的香味看应是慢炖的骨汤,此时正蒸腾起一片氤氲的轻烟,模糊了灶前那人的身形和脸庞。

  他的手里正揉着一团面,小半个胳膊都沾满了面粉,此时正用力在案板上揉搓着给面上劲。小片刻后,会用手戳戳,感受一下那面的韧劲,似乎并不满意便会继续揉搓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细粉飞了起来,年轻的贵公子却浑然不在意那些白面会沾上他华贵的锦袍。他半垂着眉眼,神情专注,手上的力道均匀有力,好看的嘴角线条正微微抿着。

  在黄昏的暮色里,他心无旁骛地做着一碗汤面。炊烟蒸腾,朦胧了他清俊的眉眼,仿佛手中的人间烟火便是他心中的无限山河。

  沈梒只觉整个人似沉在了这片温暖莹润的霞光之中。心头宁静而安和,那些怅然若失的紧绷和落寞,被这片炊烟小火一熏便化为了盈盈的春水,消失不见。

  半晌,他的手微微用力,推开了柴门向厨房内走去。

  正专心致志揉着面的谢琻听到身后脚步声,抬头一看,整个人顿时顿住了。他怔怔地看着缓步向自己走来的沈梒,神色凝滞,片刻后竟涌起了几分无措的紧张。

  沈梒在门前顿住了脚步。他们二人就这般隔着跳动的薪火、喷香的老汤、蒸腾的炊烟对望着,静静凝视着彼此的面容。

  半晌,还是谢琻率先开口了。他的嗓子有些暗哑,和些许紧绷:“饿、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