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雨
�辞激愤,郁郁难言。这样一首诗,被出身寒门的沈梒,在谢琻的咄咄相逼后唱出来,着实让人心绪难平、扼腕叹惋。

  然而更毒的,则是沈梒没唱出来的下阙。后面的诗句笔锋一转,由自哀转为怒斥,直指豪贵当道、敛财腐败,痛陈世家的荒淫腐败,败坏朝纲。也就是沈梒给谢琻留了面子,不然这若唱了出来,那就是指着谢琻的鼻子骂他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而谢琻也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沈梒。

  一曲了后,沈梒一扔玉箸,起身团团向周遭行了个礼,淡淡笑道:“在下不胜酒力,行径失态,今日便先退席了。告辞。”

  说罢一拂袖,看也不看谢琻一眼,径直走出帷幔下了木台,扬长而去,留下宴席之上众人一片鸦雀无声。众宾客还沉浸在震惊中,无一人敢看谢琻表情,连侍女们都低垂着头,不敢动作。

  稍顷,谢琻忽地笑道:“修撰酒沉了,我去送送他。各位自便,在下去去就回。”

  说罢,转身也跟着沈梒下了木台,追进了雨幕。

  ————

  沈梒气得脑壳发疼,疾步走于湿滑的鹅卵石小径上,几次差点被木屐崴到脚,却没停下脚步。

  今日他本不想来。那谢琻纨绔倨傲,沈梒在进京前便听闻这并非个好打发的角色,本不欲与他过多往来。但那日到了毂园秋宴请帖,又听言仕松言辞诚恳,犹豫再三,还是来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能借此机会与谢琻化干戈,也是一件佳事。

  但果然是他太过天真了。

  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连串脚步声,只听一人叫道:“沈修撰,请留步!”

  竟是谢琻。

  沈梒烦躁不已。他这两日本就有点感染风寒,此时愈发头痛欲裂,当即加快了脚步,想假装没有听到。

  “沈良青!”

  他的袍袖蓦地一紧,被人从后面拽了一下,木屐一滑差点儿摔倒,所幸被后面赶上来的谢琻扶住了。

  沈梒更是羞恼,一把抽回了自己的袍袖,回头寒声道:“谢琻,你几次苦苦相逼,我都再□□让。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若实在看不惯我,我们各走各的路便是!”

  谢琻看着他。银辉的月色如寒霜般洒在他的侧脸上,林间叶下的雨水凉意正在一分分渗入他的布衣和长发。他紧拽着自己的袍袖,一双秀目满是羞愤,瞳孔里腾着两簇小火苗。

  他是真的生气了。

  两人对视了半晌。谢琻忽然开口问道:“洪武二十年的扬州。你不记得了么?”

  洪武二十年?扬州?

  沈梒一愣,被他这突然转换的话题弄得措不及防,疑道:“什么?”

  谢琻反而不急了,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梒,凉凉地道:“两年前的二月时候我在扬州游湖,当时听说你也碰巧途径那里,便专门差人送了拜帖给你。你若不想与我结交,我也理解,但你为何撕了我的拜帖后,还逢人便说我谢琻也不过是拜服在你才名之下的手下败将?而你一世清高,才不想结交我这等浑身铜臭的世家子。你把我在南方的名声搞臭后,此番见面后却连声道歉都不曾有——对此你有什么话说?”

  沈梒一头雾水,失笑道:“你在说些什么?两年前我的确曾路过扬州,但从没到过你的拜帖,也从未说过你是浑身铜臭的世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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