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
�鸟一样。他站在初夏的槐树林里,高挺着雄赳赳的那东西……团团簇簇,繁重地槐花五彩缤纷地飞舞着,浓郁的花香像酒一样迷人神魂。她感到自己在飘,像一团云,像一根毛。她无限感激地望着马洛亚庄重又神圣、亲善又和蔼的笑脸,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窝。 她闭上眼睛,眼泪沿着眼角的皱纹,一直流到两边的耳朵里。房门被推开,婆婆低声下声地说: “来弟她娘,你这是怎么啦?我的孩子,你可要挺住,咱家的黑驴,生了一匹活蹦乱跳的骡驹子,你要是把这孩子生下来,咱上官家就知足了。孩子,瞒了爹娘瞒不了大夫,接生婆不分男女,我把你樊三大爷请来了……” 婆婆一番难得的温存话语,感动着她的心。她睁开眼睛,对着婆婆的金黄色的大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婆婆对外屋招招手,说: “老三,进来吧。” 油头滑脑的樊三,板着脸,似乎是装出来一脸庄重神情。他的目光躲躲闪闪,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情景似的,脸上突然失去了血色。“大嫂子……”樊三低着头说,“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杀了樊三樊三也干不了这差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倒退,惊恐不安的目光一落到上官鲁氏的身上便急遽跳开。退出房门时,他与正在门外对着室内伸头探脑的上官寿喜撞在一起。她厌恶地瞥见了丈夫那尖削的脸和老鼠一样的表情。婆婆急忙出去追赶樊三,她听到婆婆喊着: “樊三,你个狗日的!” 趁着丈夫又一次探头进来的瞬间,她拼着全身的力气抬起一只胳膊,对他挥了挥手,一句冷冰冰的话从嘴里钻出来——她怀疑这句话是不是自己说的——狗娘养的,你过来!——她对丈夫早已到了无恨无怨的程度,我为什么要骂他呢?骂他“狗娘养的”,实际上是在骂婆婆,婆婆是条狗,老狗……‘老狗老狗慢龇牙,龇牙给你一掏灰筢’……二十多年前在大姑姑家寄生时听到过的那个古老的关于傻女婿和丈母娘的故事油然浮上脑海:那是多雨又酷热的年代,高密东北乡刚刚开发,人烟稀少,大姑姑家是最早的移民,大姑父身躯高大,人送外号“于大巴掌”,他的大巴掌攥起来,就是两只马蹄般的大拳头,一拳能打倒一匹大骡子。他是赌徒,手上沾满一层绿色的铜锈……在司马库家打谷场上召开的反缠足大会上,我被上官吕氏看中了……你叫我?她看到上官寿喜站在炕前,双眼望着窗户,满脸尴尬表情,你叫我有啥事……她不无怜悯地看看这个与自己生活了二十一年的男人,心里突然充满了歉疚。槐花的海洋里风浪澎湃……她用一种细微得象头发丝儿一样的声音说: “这孩子……不是你的……” 上官寿喜哭咧咧地说:“孩她娘啊……你可别死啊……我这就去叫孙大姑……” “不……”她乞求地望着丈夫,说,“求你把马牧师叫来……” 院子里,上官吕氏忍着割r般的痛楚,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儿,一层层剥去纸,显出一块大洋钱。她捏着大洋,两个嘴角可怕地耷拉着,两颗眼珠子通红,阳光照耀着她已经花白的头发。一股股黑烟不知从何外飘过来,空气热得发烫,北边的蛟龙河里,一片嘈杂喧闹声,枪子儿从半空中嗖嗖地飞过去。她几平是哭着说: “樊三啊,难道你能见死不救?真真是‘毒不过黄蜂针,狠不过郎中心’,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樊三,这块大洋贴着我的皮r放了二十年啦,送给你,买我儿媳一条命!” 她把大洋拍到樊三手里。樊三猛地把那块大洋扔掉,好像上官吕氏拍到他手里的是一块烧红的铁。他滑溜溜的脸上,渗出一层油汗,两个腮帮子抽动着,拉得五官挪位。他背起背囊,喊道: “大嫂子,放我走吧……我给您跪下磕头了……” 樊三还没跑到上官家大门,就看到光着膀子的上官福禄跑了进来。他脚上只剩下一只鞋子,瘦骨嶙峋的胸脯上,涂着一些绿色的、车轴油一样的脏东西,好像一个巨大的腐烂伤口。你到哪里去了?老不死的,上官吕氏恼怒地咒骂着。大哥,外面出啥事了?樊三焦急地询问着他。他不理吕氏的咒骂,不答樊三的问话,神情痴迷地傻笑着,嘴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