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母亲】(5)
sp;当还算美妙的和弦、嘈杂的鼓点、轰鸣的贝司以及梦呓而撕裂的人声从那台

  老旧国产录音机里传出来时,我反应是关掉它。

  但转念想想连英语不及格的王伟超都能听,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王伟超则尿急似的,不停地来回走动。

  我一度以为那是听这种音乐该有的形体动作,直到王伟超拍拍我,做了一个

  抽烟的姿势。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略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

  王伟超自己衔上,又给我递来一根。

  神使鬼差地,我就接了过去。

  接下来王伟超开始唾液四射,讲这个乐队如何牛逼,他们的磁带怎样难搞,

  又说他哥广州有门路,好货堆积如山。

  「咱们怕是到死都听不完。」

  他兴奋地说。

  我实在无法理解为啥他这般兴奋……我从不知道他原来对音乐有这么强烈的

  情感。

  而没多久,母亲推门而入,想来她是打算问问我们午饭吃什么,手里还端着

  一个果盘。

  噪音墙中柯本操着浓重的鼻音反复哼着一个词,后来我才知道,他唱的是「

  mr」。

  母亲也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

  她那副表情我说不清楚,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水底却又像藏着什么东西。

  王伟超识相地关了录音机,屋子里安静下来。

  空气里悬浮着尼古丁的味道,生疏而僵硬。

  竹门帘把外面的世界切割成条条细纹,轰隆隆的雨声倾泻而入。

  半晌,母亲才说了一句:「严林你过来。」

  我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没有动。

  王伟超轻轻踢了我一脚。

  我感觉烟快烧着手了,不知该掐灭还是丢掉。

  「你过不过来?」

  母亲又说了一句,轻柔如故。

  我把烟头丢掉,用脚碾了碾,始终没有抬头。

  「严林你过来!」

  清泉终于喷薄而出——母亲勐地摔了果盘,一声脆响,碎片四溅。

  一只梨滚到了我的脚下。

  那是一只砀山梨,至今我记得它因跌破身体而渗出汁液的模样。

  我不知道自己的愤怒从何而来,我突然起身,从她身旁掠过,直到蹿入雨帘

  中鼻间尚游荡着一丝熟悉的清香。

  然而我从小就是个不可救药的人,我多么善于察言观色啊。

  很少有什么能逃出我的目光。

  那一瞬间母亲清澈的眼眸激起了几缕波澜,以瞳仁为中心迅速荡开,最后化

  为蒙蒙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