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得知
。当此和暖节气,出行的人也多,因而岸头迎来送往,人声喧闹,大小舟楫沿岸排开,宛若长蛇。

  郑濡面上并无太多情绪,观望良久也不开一言。忽而风起,吹得草棚旁的柳树上拂来一阵柳絮,纷纷扬扬,迷了她的眼睛。只觉痛痒,她便抬手去揉,横笛慌忙阻拦,拿出帕子替她慢慢擦拭,可擦着擦着,却擦出了满眶的泪水。

  “娘子何苦呢?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横笛知道,郑濡并不是被柳絮伤眼而哭。

  郑濡无声洒泪,亦只是摇头:“我知道等不到,我就是想看看,一回家就透不过气来。昨晚我又梦见她了,我真的很想她,不知道她的身体如何了,我好怕她不记得我了。”

  郑濡口中所指就是她曾经的二嫂,云安。自云安离开洛阳,每逢天气晴好,她便会来因风渡久坐,看别人相聚,看别人分离,在别人的悲欢里徒然寻觅。

  横笛既心疼,更无力,也只有忍泪相劝:“云娘子有爹娘照料,一定早就痊愈了。她就算忘了二公子,也不会忘了你的,你们那么要好,比亲姊妹的还亲呢!”

  “我也不希望她忘了二哥!我还想他们再做夫妻!”

  郑濡越发到了伤心处,泪水止不住,话也更痴傻。横笛感同身受,终究哽咽难言。然而,主婢一味沉浸伤怀,却不见,和风朗日之下早站着一个人,此刻,正缓缓走近:

  “你这般,于事无补。”

  是一句沉稳的男声,但因此地人流嘈杂,主婢一时并未在意,只是低头敛心绪。直到一片阴影投下来,遮住了日光,也遮住了郑濡望向岸口的视线——

  “韩简?!”看清来人,郑濡惊得跳起来,满眶泪水一下都憋了回去,相视间不知所措,脸颊却渐渐红了:“真巧,韩公子是要出行,还是来接人的?”

  韩简眉眼肃淡,却道:“不巧,我知道郑娘子在此。”

  这话比见到这个人还令郑濡惊疑。算来,他们才是第三次相见,前两次还闹得不快,他怎么就如此了解自己的行踪呢?而且口气笃定,竟是特意寻来的意思。

  韩简有意而来,只略过郑濡惊讶神色,继续道:“事情已过去许久,连你二哥都去了北庭,你也不该再流连往事。若真想远行之人放心,就先顾惜自己,照料好家人。”

  大祸之后,郑家再也不复往昔,郑濡也是憋忍得久了,来因风渡是她唯一的宣泄之法。她低了头,酸楚涌上心间:

  “韩公子不知道,二哥虽然去了北庭,但也只怕是逃避,洛阳不是他的家了,只是伤心地,他大约不会回来了。至于家中事,也不怕公子笑话,就是四个字,风雨飘摇。”

  韩简细细听了,但并不认同,神气淡然,似乎比郑濡还要明白郑家的事:“你二哥临去前到国子监请辞,与我道别,并未说自己再也不回,等他将伤心事消解了,自然就会回来。你长兄是个沉稳之人,不会不顾全大局,不过也是需要时间罢了。”

  不知为何,韩简的劝言说得平平常常,却字字句句都能扣人心弦。郑濡不由深吸了口气,盈润的双眸刻上了那人的脸廓,看得愈发深了,忘记要答些什么。

  “但凡送别之处都会栽种柳树,而此地又叫因风渡,你知道其中的关联吗?”各自静默良晌,韩简问道。

  郑濡恍惚着,先摇头,又猛点头,才道:“是晋朝才女谢道韫的咏雪诗,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送别处栽种柳树,柳是留的谐音,柳絮因风,终究是被风送走了,留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