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3、南方(12)
��材,他们两个人知道不光彩,都用手遮着脸,偏偏手上戴着手铐,手铐抢了镜头,所以看上去他们像在向别人炫耀他们的手铐。

  财神已经几进几出,他老奸巨猾,垂着头,一坐下来就把手连同手铐夹在膝盖之间,摄像记者没办法,只好放弃他。摄像记者后来盯着小武汉拍摄,字幕适时地打出了小武汉的名字。

  于是我们看见了小武汉迷惘无辜的脸,他似乎在用眼神威胁记者,停止侵犯他的肖像权。记者也许被他的眼神震慑了,我们看见镜头慢慢下移,落在小武汉的手上,这样一来我们有机会看见了小武汉的手。是特写,两只手套在手铐里,手铐闪着冷光,手铐里的手看上去显得纤小无力,而且温暖。

  我们意外地发现小武汉的手指很细很长,苍白的指关节上面长着几丛淡淡的汗毛,除了右手食指和中指留下了香烟的熏痕,还有指甲缝里一些并不明显的黑垢,总体上说,小武汉的手还算白净秀气,也干净,不像他的手。

  其实街坊邻居一直都在谈论小武汉的手,却都没好好观察过小武汉的手,这次大家就把他的手好好看了个够。小武汉的手,怎么说呢,看上去确实不像他的手,但如果那不是他的手,又是谁的手呢。

  ……

  河水向东流。装满油桶的船疲惫地浮在河面上,橹声的节奏缓慢而羞涩。油桶船从桥洞里钻出来,一路上拖拽着一条油带,油带忽细忽粗,它的色彩由于光线的反射而自由地变幻。在油桶船经过河流中央开阔的河面时,桥上的女孩看见那条油带闪烁着彩虹般的七色之光。

  女孩站在桥上,目送油桶船渐渐远去,她的视线尽头是另一座桥,河水就是在那里拐了弯,消失了。另一座桥的桥畔有一家工厂,工厂的烟囱和一座圆形的塔楼引人注目。女孩一直不知道那座塔楼是干什么用的,即使离得很远,塔楼的那个浸入水中的门洞仍然清晰可见。女孩用她的玻璃柱照着远处的那个门洞,正如她预想的一样,离得太远了,她没有得到任何反射的图像。塔楼若无其事,当西边河上游的天空云蒸霞蔚的时候,塔楼上端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女孩看见她姑妈从桥上走过,她慌忙把脑袋转过去,但姑妈还是看见了她,她说,你这孩子,这么热的天,不在家里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女孩说,不干什么,妈妈让我出来的。姑妈没说什么,她扭着腰肢下了桥,下了桥又回头向女孩喊道,早点回家!你傻乎乎站那里,人家又来欺负你!

  女孩站在桥上,她还不想回家。一个穿海魂衫的患有腮腺炎的男孩跳上了桥头,他就住在桥下杂货店的楼上,女孩认识他。男孩用手捂着涂满草药的腮部,他说,你手里抓着什么东西?给我看看。女孩知道他指的是那个玻璃柱,她背过双手,毫不示弱地盯着男孩。不给你看。她这么说着,一只手却突然把玻璃柱举了起来,她说,你别碰它,这是用来照水鬼的!

  男孩意欲掠夺的手缩了回去,他说,你骗人,哪来的水鬼?水鬼在哪里?

  女孩指了指桥下的河水。现在在水里。她用手指着河面上尚未散去的油带说,你没看见,水鬼就在那下面潜水。你看不见,我能看见。

  男孩说,你骗人。那你说水鬼要潜到哪儿去?

  女孩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她收起玻璃柱说,我发现了水鬼的家。我不会告诉你的。女孩向桥下走去,回过头说,你们都以为水鬼的家在水里,其实不对,你们都弄错了。

  女孩下了桥,看见那个男孩捂着腮茫然地站在桥上。他什么都不知道。她想即使他看见了远处的那个塔楼,他仍然不会猜到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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