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守心
  雨还下个不停。

  宗庙里, 嬴政静静地伫立于牌位之前, 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又或者什么也没想。

  面前那些牌位从立国者非子到秦庄襄王,总共不过三十余——他们之中有人或荣极一时、或死于非命、或英明神武、或庸庸碌碌、或丧权辱国、或称霸一方……

  嬴政看着眼前先祖的牌位, 不知待自己百年之后,后世又当如何看待他。

  樊於期的步伐渐行渐近,铿锵有力……

  嬴政抽回思绪, 动了动唇:“何事?”

  “长安君的侍妾于昨日诞下一名男婴,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他们母子迁往樟苑。那里地处偏僻、少有人往,一来不至于惹人注意,二来距德仪宫也不远,方便照料。”

  嬴政听完, 微微点头:“辛苦你了。”

  “王上何出此言, 此乃属下职责所在。长安君一事虽然遗憾,但他的骨血得以保全, 想来他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讲到这儿, 樊於期忽然想起一事, “对了,长安君的侍妾求属下给王上带个话,说孩子一出生便没了父亲,可按规制, 她自己出身低微, 无法给孩子取名, 所以希望王上能给这孩子赐个名。”

  嬴政略一思忖, 开口道:“成蛟因我而死,他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既是个婴孩,便叫做‘子婴’吧。”

  说完,他目光一转,重新看向那些牌位:“樊於期,你看这里供奉的都是嬴姓先祖的牌位。寡人以前每年都要前来拜一次,今日回想起来还真是讽刺!拜来拜去,连是不是一家人都不知道你也觉得很可笑,对不对?”

  樊於期眉梢一跳,连忙劝道:“王上,先祖灵位之前,切不可妄言呐!”

  嬴政似乎不以为然,转而问了句:“今天是什么日子?”

  “初八。”

  嬴政双手负于背后,转了个身面向樊於期:“算了算,荧惑守心的天象也差不多该来了。”

  樊於期微怔,随即会意,立刻单膝下跪,眉目低垂:“属下明白了……”

  骤雨初歇。

  天黑沉沉地压下来,风摆树叶,似在预示着一场更加黑暗惨烈的争斗即将到来。

  夜空中,无星无月。

  嬴政依然站在宗庙的那一排排灵位前,只身孤影,一言不发。

  夜风将那扇存在了百余年的殿门吹开,“吱呀——”一声怪响,一抹黑色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像是蛰伏于夜色中飘忽不定的鬼魅。

  随着宛如黑猫一般无声的步伐,黑影渐渐逼近立于牌位前的年轻君王。

  在离对方几尺开外之时,那影子屈膝跪地:“奴才赵高,参见王上。”

  嬴政徐徐转过身来,自上方幽幽望着面前跪地之人,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穿着纯黑色外袍的后背和低垂的头顶。

  “抬起头来。”嬴政居高临下道。

  赵高依言抬起了下巴,眸光却不躲不闪,自下而上移至于君王平行。

  “你化名‘荧惑’潜伏于嫪毐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想必对他,甚至对吕不韦都应该相当了解。寡人且问你,当日寡人欲借章台宫宴除掉嫪毐,是你将消息泄露给他的,对吗?” 嬴政的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但谁也无法笃定这轻描淡写的一句究竟只是普通的提问,还是包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