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决裂
  自那日梦中惊醒之后, 近来嬴政一直莫名觉得寝食难安, 右眼皮老是跳个不停, 晚上也时常梦魇。

  梦境里, 成蛟被一剑穿胸而过,惨死在眼前,而握着剑的那只沾满鲜血的手竟是自己的!

  每每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 嬴政都会出一身冷汗,攥着成蛟的贴身玉佩再难以入眠。

  次日正逢休沐,天一亮嬴政便睁开了眼睛,被伺候着洗漱之后, 依旧像往常一样站在铜镜前, 任人为自己打理更衣。

  听闻前几日樊於期只身一人回来了,嬴政念及他征战辛苦,便放他回去休息几天,缓缓神,宫中防务也一应交与他人。

  今天没有早朝, 嬴政却起了个大早,穿衣时便思索着是用完早膳召樊於期进宫, 还是现在就把他召来一同用膳, 顺便谈谈平叛的个中详情。

  望着镜子里憔悴的面容,回想起几天来萦绕不去的噩梦, 他不由得暗暗为成蛟担忧, 不过转念一想, 王翦之前的军报里已说明嬴涯等一干叛将皆殒命, 成蛟被成功救出。

  樊於期行事向来稳妥,何况军中还有王翦这个上将军坐镇,人都营救出来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思及此,嬴政只好先放宽心思,等待一会儿樊於期的来报。

  谁知宫侍尚未将常服边边角角的褶皱抚平,甘泉宫外的掌事宫人捧着一份奏折,步伐匆匆地进入殿内:“禀报王上,屯留加急送来的信件!”

  嬴政抬手示意暂缓传膳,将奏报打开。

  屯留发过来的急件,想必是王翦的军报,掐算着日子也确实是来的时候了……可为什么是急件?

  还没看两行,嬴政只感到胸腔骤然一缩,右手禁不住剧烈颤抖,奏报随之从手中掉落,整个人也踉跄着一连退后数步。

  伺候在旁的宫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纷纷伏地而跪,大气不敢出。

  奏报是吕不韦亲手所书,上面寥寥数语的内容只陈述了一个冰冷的事实——成蛟死了,畏罪自尽。

  “成蛟怎么会死了呢?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自尽!根本没有理由啊!”嬴政喃喃着,声音颤抖,眼角发红。

  种种迹象皆指向吕不韦……

  是了,屯留有王翦在,且已经平定叛乱,这个时候他跑过去干什么?借机置成蛟于死地么?

  嬴政实在想不出其它的可能性,一定是自己想要扶植成蛟入朝堂,才激起了吕不韦的杀心。

  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眸光一凛,沉声道:“摆驾吕府。”

  ·

  嬴政之所以将与吕不韦见面的地点选在吕府而非相国府,亦是出于大局的考量,假如他直接冲进相国府,非但未必能问出个所以然,反而会让现今本已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拾。

  尽管那份奏报于他而言无异于飞来横祸,尽管此时恨不得持剑立刻结果了吕不韦的性命,但他终究是咬牙逼迫自己冷静,没有让自己失控。

  事到如今,他唯有克制。

  嬴政知道自己此时只能忍,且必须忍。

  吕不韦昨夜才回到咸阳的私宅,然而一大早就见嬴政未经通传便气势汹汹地进入了府邸,一进门便当面质问:“成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