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
��上元怔了:山地的地萝卜,缨子是不能生吃的,苦、辣、麻。涩、梗,孬味俱全。“冯明亮,活一大把年纪了,连地萝卜怎个吃法都忘了么?”冯明亮涎着脸若颤若哭地说:“没忘哩,您大队长带人种的地萝卜,您说是咋种的,连缨子都好吃得要死哩!”翁上元心里一酸,一个老实的冯明亮真的是给饿坏了。做为大队长的翁上元,倒底是山里人,依然把冯明亮当老实人看。

  翁上元就拔了半篓地萝卜,叫冯明亮背回去。

  “不敢,不敢,富农分子冯明亮罪该万死!”冯明亮吓得要死。

  “叫你背回去就背回去,路上躲着点儿人。”翁上元说。

  一听这话,冯明亮明白翁上元并不是变着法子整他,就轱辘一下跪下了,“来世,冯明亮给您当长工。”

  翁上元苦笑一声,“快回去吧,下辈子,你要是有那个瘾,就给地主当长工吧。”

  望着跌撞而去的冯明亮,“这运动咋搞的,怎连个老实人也给得会偷了。”翁上元自忖着。但想到自己的身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山里人愚盲,对语录领会得不仅慢,而且常出歧义。工作组觉得有集中学习的必要,便把晚上的活动改在白天,以便在人们精神旺盛、头脑清醒的时候,学出成效。这一决策深得民心:因为白天学习搞运动,也算出工,坐着就可以挣工分,还能看到热闹,人们乐意参加。尤其是那些平常不爱卖力气的男女,更是热衷于白天开会。懒惰是人的天然本性,不知道是哪个哲人说的,但他说的极为有道理,有几个不想活得轻松安逸呢?后岭的运动之所以如火如荼地搞下去,不能不归结于运动的形成迎合了人们的好逸恶劳的本性。

  学习,果然收到了成效,一是人们开始对运动有些喜爱,二是揪出来的人愈来愈多。谢亭云、翁息元和富农分子冯明亮、冯明宽是最早揪出来的,之后有讥诮蒙羞的快嘴二婶,最后是脾气暴躁有打人前科的、生活不检点摸女人乃子的,揪出了有好几个。有生活作风问题,不,山里叫有s事的,不管男女,脖子上都挂上破鞋。长工车水竟也给挂上了破鞋,他的罪行是透过柴草茅厕看女人撒n。

  别看在台下,李水们乐,一到批斗会上,可就再也乐不起来了。人们喊口号的声音杂嘈尖厉,像锯齿划动,锯得耳鼓欲裂。被编排好了的发言的人,千篇一律,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捅出来的耸人听闻的大词儿,让你失魂落魄。就别遇到讲着讲着真动情了的人,他一动情,就有人喊打倒,挨斗的人便挨一阵拳头脚,自然还有红卫兵后生的皮带。常有晕倒的,或是害怕,或是打的部位比较敏感。倒了的人便被拖出去,如拖一条濒死的狗。

  翁息元和谢亭云挨打的次数少一些,即便是挨打,打的人也手下留情,翁息元毕竟是原大队支委,又是现支部书记的弟弟,手下放一码,也是自然的事。

  听着被皮带抽打的人痛苦的呻吟,谢亭云颤颤地看着身边的翁息元;翁息元也颇有意味地看着她。双方的意思是说,瞧见没,虽然咱俩也撅着挨斗,比别人可幸运多了。

  翁息元现在的心情已趋于平静,一是他被批斗的时间长了些,生理和心理都有了适应能力,或者叫承受力;二是看到这运动的发展形势,他翁息元迟早会被掀出来,不为谢亭云,也要为他摸女人的乃子付出代价。为摸女人的乃子而被揪出来,与为保护一个女人而被揪出来,对一个有自尊心的汉子来说,意义可真不一般大。翁息元可真的感到幸运。

  晚上回到家里,谢亭云还是给他温一壶酒。他现在的酒喝得从容,不被情绪缠绕,纯粹为了酒。山里汉子都馋酒,但贫穷的日子却使汉子们远离酒,汉子们便总是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