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不一样的作息时间,自然,就连她的同事也不易见到她。一星期后,水晶又给张爱玲电话,通话时已是凌晨两点钟,恰逢张爱玲精神尚健,故能长谈几句。她向水晶说,去上班是为楼里太热,而班上有冷气。她一患感冒就不能讲话,因为一讲话就想吐。张爱玲仍是说地道的北京话。随后她要去水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并答应他先写张便条,然后再电话联系,然后才能定下约见时间。此为水晶二见张爱玲“不遇”。

  此后水晶又等了一个多月,第三次,水晶终于“遇”见了张爱玲,张爱玲很瘦,她穿着高领结青莲色旗袍,头发是“五凤翻飞”式的,斜签身子坐在沙发上,“逸兴遄飞,笑容可掬”。“她的起居室有如雪洞一般,墙上没有一些装饰和照片,迎面一排落地玻璃长窗。在她的起居室里,非常意外的是竟找不到一张书桌,仅有一张上海人所谓”夜壶箱“的小桌子。

  因得知水晶已订婚,张爱玲还特意为水晶准备了一瓶八盎司重的chanelno5版香水,送给他的未婚妻。水晶对张爱玲的细心和周到感到十分意外,于是,张爱玲与水晶间的谈话也随之轻松、愉快起来。他们谈风俗习惯,谈章回小说,谈张爱玲的作品。这期间张爱玲共喝了四杯咖啡,她自己解释,她一喝咖啡,便喝个不停。她自己介绍自己的起居情况是:大概每天中午起床,天亮时才休息。这习惯养成很久了,是和月亮共进退的人。所以,她看到月亮的次数也比常人多,故而她的小说对月亮的意象描写便格外地玲珑剔透。

  张爱玲还介绍了她平时的阅读情况。平常最喜爱看的是通俗英文小说,阅读对她来说已成了第二生命。她笑着说,引用她的已逝世的美国丈夫的话来说,她专看“垃圾”,并说等到六月份工作一结束,便用英文写一篇关于《红楼梦》的考证,并把英译《海上花》的工作做完。

  谈话结束时,已是凌晨二时半。这次会面,足足谈了七小时。这是张爱玲在美生活的唯一文字资料。

  张爱玲从一九七三年开始,便迁居美国洛杉矶,在那里完成了《红楼梦魇》,翻译了《海上花列传》,并写了几万字的书评和杂感。她一直过着独居的生活,杜门谢客,很少与外界联系。最有成绩的,要算她的《红楼梦魇》的出版,对于十二岁就捧《红楼梦》狂读的张爱玲来说,《红楼梦》已读得太熟了,“不同的本子不用留神看,稍微眼生点的字就会跳出来”,并始终对此有一种狂热。她用近十年的时间,写了一部《红楼梦魇》。正可谓:“十年一觉迷考据,赢得红楼梦魇名。”从此可见张爱玲的淡泊心志,宁静生活,世世尘尘已经不能流入她的世界。她永远生活在潮流的外面一九八九年上半年,张爱玲外出时被一南美青年驶车撞了一下,右肩骨裂。为配合治疗,每天做早操,做理疗,目前已有好转。张爱玲已经七十岁了,但她的头脑仍然清醒而敏捷,常有短文见诸报端。

  一颗彗星划出一个美丽的轨道,在浩渺的宇宙瞬间辉煌而过。张爱玲不是彗星,但她还是为我们留下了一代精文、精品、精人。她的短暂却又夺目的创作生涯,好比她最爱用的词汇,一个美丽而又苍凉的手式,它给人一种回味,一种启发,如她自己言:“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张爱玲属于她那个世界。若是在她有生之年,她能再打开生命的另一扇窗子,也许她会发现,生命其实是旧时的照片,你拍下什么,便会留下什么。张爱玲留给了我们融汇古今文化的良多历史旧影。细心而又耐心的读者重读张爱玲的作品,定会从中获得一些深远的启迪。

  三稿于一九九一年五月北京张爱玲作品系年一 小说《牛》,上海圣玛利亚女校《国光》创刊号,1936年。

  《霸王别姬》,《国光》第九期,193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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