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门(正文完)
�护人员给两人留出空间。成弈嘟着嘴巴,一颤一颤地小声讲,“我想喝水。”

  “喝水前先说个事儿,答应了再给水喝。”黄闻嘉按开她保温杯的盖子,小吸管弹出来,静止在空气里。

  她咬唇猛的点点头。

  “点这么用力脑子不痛?”黄闻嘉问她,她又无力地摇摇头。黄闻嘉把杯子放在桌上,摩挲着她微微蜷缩的五指,把自己的手掌在她的掌心之下,“你爸爸抢救无效。”

  “嗯。”成弈发出蚊子般走了调的音。

  她手掌的纹路都在书写着遗憾与愧疚,黄闻嘉摸着她大拇指的指甲盖,“想哭就哭出来吧。”

  发着后鼻音颤抖和圆润,成弈说:“我先喝了水,再哭。”

  黄闻嘉把水杯递在她嘴边,看着她眼睛睁地大圆盯着天花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轻微脑震荡?”

  “那你是在友情提示我可以犯傻吗?”成弈摇了摇头,示意杯子可以拿走了。

  “我提醒你可以装傻。”黄闻嘉想捏她的脸,尽在咫尺时伸手指了指缠在额头的纱带,“这个地方,会留一个小疤痕。”

  “要是太明显就去手术。”

  “成子由今天参加了p大的考试。”

  “原来现在是6月10日啊。”成弈眼珠子一转,生现元气。

  “脑子还是挺清楚。”黄闻嘉在研究她的神情,自己快要一筹莫展,“有做什么梦吗?”

  落魄的夕阳在墙上留下自己的身子,浩瀚的、不可磨灭的光辉渲染到整间病房里。吊篮在墙上留下的影子,冷不丁就成了一只只小船。

  “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不出来。”成弈上了小船,看着对面的红色的海目光呆滞。

  “其实我很想哭的。说夸张了觉得自己像电影女主,跌跌撞撞下了车,绕过冒着油烟的车尾,我爸脑子上有一个暗色的窟窿,一直蹭蹭蹭的跳出血,他就这样被一滩怎么都化不开的血水包围。下了好大的雨,可我身上一点都没有湿。我就站在那滩血旁边,不管怎么往前都进不了血色中,明明蹲不下去,他的脸却触手可及。我现在完全记不起有没有温度、是不是僵硬。梦里一直在哭,我明明已经撕裂了嘴,不见泪水不见声音,还在问自己,是梦魇了吗?”

  “救护车来了成子由在上面,快要关门时他跳下车。救护车在雨里渐行渐远,甚至晃悠悠故意拖延着时间。我跑到成子由身边问他为什么要下车,他说你也不没出声吗。我当时肝脑涂地,呵斥他作为男孩子不可以这样。他讽刺我,何必啊,你是女儿就可以这样了吗。他从包里摸出了一把黑雨伞,冷冷地对我讲,他要回去考试,不再回来。那把黑色的雨伞很大,他一撑开,只看得见米色九分裤和黑板鞋,雨水打在地上,溅落在他的裤子上,开成一朵朵红色曼珠沙华。我开始在雨里跑,想追上救护车,我知道他刚刚那么慢的离开,一定是在等我,等我追上他,等我说对不起。”

  “我小时候听过托梦的故事,一个乞丐抱着襁褓之子到表姑家门口停歇,表姑找了一张很毛毯和一笔钱打发乞丐说,拿着钱给小孩儿买点奶粉尿布吧,乞丐没说什么带着婴儿离开,当晚表姐就流产。所以,我怎么都追上车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我庆幸自己没有坚持上驾驶座,不然,死去的就是我。”

  成弈目光从倒影上回过来,身体里没有带一丝的湿气。“在梦里直视自己怕死,比直视见死亡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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