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我做不到这种无差别的宽容,尤其当那个人是我一向深深敬重的妈妈时。

  她显然一直背负着良心重负,直到病重仍旧满怀负疚,至死无法解脱,可是逝者已矣,我又怎么去责备她。

  我找梅姨要何原平的地址,她十分犹豫不决。

  “可可,他有他的生活,有一个女儿。我们联系并不频繁,以前是写信,后来偶尔通电话,都是随便闲聊几句,从来不谈论往事,他也从来没提到过你母亲,所以直到你母亲住院前,我都没对她提起过他。我不确定他是否愿意看到你出现在他面前。”

  “我也不确定我是否有胆量出现在他面前,毕竟……”

  毕竟我妈妈太对不起他了,原本只是两个年轻人在寂寞绝望的环境里情不自禁偷欢,却让他一个人付出那样的代价。在三十四年之后,站到他面前,自我介绍是他的女儿,再怎么乐观去联想,他都不可能觉得是一个意外惊喜。

  我彷徨不已,喃喃地说:“但我想我妈妈欠他一个道歉。请您别对他提起我,我要好好想想,该不该去见他。”

  _7

  我从清岗回家后,又过了一天,总算接到小姨给我打来的电话,听到我的问题,她顿时哑然,久久说不出话来。

  “小姨,只有你能告诉我真相。”

  “可可,刨根问底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并不是存心想毁坏妈妈的名誉,我只想知道我父亲是谁。妈妈去世前曾跟你说过什么?”

  她又是一阵沉默。妈妈病重时,她曾请假飞过来在医院陪护了半个月之久,我每次过去,都看到妈妈与她姐妹两人依偎在一起交谈,越发认定她们之间的谈话肯定包含着我想知道的事。“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一定会弄清楚的。起码我可以直接去找何原平。”

  “不不不,可可,不要去找他。”

  “这么说妈妈确实对你提到过他?”

  她无法否认。

  “小姨,我已经是成年人,能够坦然面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我只需要知道真相就好。”

  “没有你想得那样简单。可可,冷静下来听我说,电话里讲不清楚,我春节时会过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你千万不要去找何原平。他有他的生活,你妈妈那么负疚,也没有去找他,如果你贸然去打搅他,我觉得很不合适。”

  我试图冷静。然而这件事缠绕在我心间,我无法抽离。

  子东找我一起吃饭,试图开解我,而我打不起精神来。

  “姐姐,有什么心事你可以跟我说。从小到大我们感情一直很好,那些甚至不会跟父母讲的话,我都会跟你说的。”

  “可是你向我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那是因为讲出来只会让你困扰,没有意义。”他叹气,“那天你拖我去验dna,我应该抵死不从的。你看,你说验出个结果就能放下了,果然是鬼话。”

  “换了谁也没办法马上释然。”

  “你跟姐夫说了这件事没有?”

  我摇头。他不解:“姐,不要把什么都闷在心里,姐夫的说服力比我强,跟他讲,他会开解你。”

  “我不需要开解,子东,道理我全都懂,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