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部分
�。他们已进了大屋。

  “我数一二三,你给我站住!”丫头命令道,“一、二、三!”

  二孩停下来,大孩趁机夺过他手里的花卷。面本来就没有黏性,又掺了太多洋葱,这样一过手马上散架。二孩一下子跳起来,抱住大孩的脖子,一口咬住他肩头。

  “我的‘爿’!赔我‘爿’!”二孩喊着。

  小姨多鹤 第八章(2)

  小彭小石看看他们不再是玩闹,真打出仇恨来了,赶紧上去拉。然后问丫头什么是“爿”。丫头告诉他们,就是花卷。是哪里方言?不知道。我小姨老这么说。小彭和小石对看一眼:这是中国话吗?

  晚饭后,张俭和小彭下象棋,小石观局,准备接败手的班。小石问张俭,小姨多鹤到底是哪里人,怎么把花卷说成一句外国话。张俭锁着眉瞪着棋盘,他不接话茬谁也不会奇怪。

  这时在大屋缝纫机上补衣服的小环叫起来:“他小姨说的什么话你们真不懂?”

  小石笑着说:“瞧小环嫂子的耳朵多灵!缝纫机那么响还偷听咱们说话呢!”

  小彭大声说:“小环嫂子,他小姨说的话我们真不懂。”

  小环说:“真不懂?那我可告诉你们啦——爪哇国的话呀!我妹子去过爪哇国!”

  小石和小彭都笑着说爪哇国的话这么难懂,快赶上日本鬼子的话了。

  他们常常是这样,真话假话没人计较,解闷就行。多鹤坐在大屋的床上织补孩子们的袜子,不时给三个男人续上开水。张家已经早就不喝茶了,茶叶钱全买了粮。秋天多鹤常去郊外采一种草子,慢火炒黄以后泡茶很香。可这时刚入夏。

  该小石和小彭下棋,张俭观局了。他站起身,进小屋去看看做作业的几个孩子。多鹤眼睛的余光看见小石踢了踢小彭,小彭不动,小石却动了。他站起来,从饭桌上方的毛主席画像上起下一颗图钉,然后把图钉搁在张俭坐的椅子上。多鹤不明白他的意思。张俭走出来,正要往椅子上落座,多鹤突然明白了。她叫起来,叫得又尖又亮,小彭和小石从来不知道声音温和的多鹤会有如此的女高音。

  她叫的是:“二河!”

  张俭回过头。多鹤已经跑过去,把那个本来应该已经扎进他p股的图钉拿起来,面孔血红。

  “走!你走!”多鹤对小石说。

  小石尴尬地咯咯直笑。“我跟他玩呢……”他指着张俭。

  多鹤一把抓住小石的衣袖,把他从凳子上拉起,往门口拽。

  “你走!你走!”

  小彭呆了。他从来没看多鹤发过脾气,也不知道她有这么大牛劲,张俭和小环两人拉,她抓着小石衣袖的手都不撒开。其实工段里爱作弄张俭的人不少,有人在他鞋里放沙子,有人从他工具箱里偷线手套。政治学习的时候,常常有人在他椅背上用粉笔画猪八戒或猩猩。张俭在俱乐部的后台被抓获,原先爱作弄他的人更活跃了。所有认识张俭的人里,或许只有小彭明白,张俭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温厚。他的老实、沉默寡言是他不屑于跟人一般见识,他心里似乎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对付。

  但那是什么事呢?小彭太想看透了。

  小环和张俭终于给小石解了围。小石嬉皮笑脸地给多鹤左一个作揖右一个打千。小彭想,张俭那与世无争的沉默不定会在哪天爆炸,也不知会轮上哪个倒霉蛋做这爆炸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