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过六月,族名尚在
  京城,西苑,万寿宫内。

  “咳……咳咳……”空阔的大殿内,回荡着几声苍老的咳嗽声。

  永靖帝依旧盘坐在蒲团之上,闭目养神,一手悬放在金丝脉枕之上,由着一名跪坐在龙榻前的中年医官诊脉,另一手依旧持着拂尘。

  如今时近冬月,殿内却没有半分炉火,永靖帝更是只穿着一身单薄宽松的道袍。

  永靖帝深居简出,在西苑修道多年,据说已有小成,练出了寒暑不侵的功夫,夏日里穿着厚实的棉服,而冬日则只披着鹤氅单衣。

  永靖帝双眼微抬,其眸中神色浑浊难辨,只听得沉声问道:“沈太医,咳咳……朕还有多少时日?”

  这“沈太医”正是太医院院判,沈鸿儒。

  沈鸿儒听永靖帝这一问,浑身一震,心下又忧又惧,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唤道:“陛下……”

  “朕知道你不喜欢说些虚词套话,朕的身体,

  朕自己心里也有数,你直说便是了。”

  沈鸿儒收回了诊脉的手,跪立垂首,不敢看永靖帝,斟酌了片刻后,沈鸿儒才答道:“若是陛下不再服食丹药,微臣竭尽所能,或许……”

  永靖帝两道威严的苍眉立时皱起,打断道:“你是太医,应该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

  龙威如狱。

  哪怕是病体虚弱,中气尽失,可多年来的帝王威势还是让沈鸿儒呼吸一窒,心胆惧寒,只能伏跪在地。

  “咳咳……”又是一声不耐的咳嗽。

  沈鸿儒撑起身子,道:“尽臣所能,至多……至多不过六个月。”

  永靖帝微阖的双目之间,神光顿时黯淡了下去。

  永靖帝摆了摆手:“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沈鸿儒还想再劝上一句,但见旁边的黄纬连连朝他使了好几个眼色,沈鸿儒心下微叹,收拾好药箱,而后行礼告退了。

  “如今你也愈发聒噪了。”

  黄纬只能恭敬应声。

  永靖帝又道:“你去告诉陈宏一声,让他好好监视着沈鸿儒。”

  黄纬又应了一声。

  见黄纬这唯唯诺诺的模样,永靖帝冷硬的心中松动了半分,沉默了好一会才出声问道:“黄伴,朕将这管理东厂的位子给了旁人,你心里可是怨朕?”

  这话可当真是诛心,黄纬背后直冒冷汗,连忙跪下,呼道:“老奴不敢。”

  “起来,咳咳……朕只是问你话,没让你跪。”

  “老奴自知无能,不敢有半分怨怼,老奴恨也只恨自己不能帮衬着陛下。”

  “你的确无能……”永靖帝冷哼了一声:“朕将司礼监都交给了你打理,可这么多年,你还是斗不过徐机那个狐狸,如今就连都察院和六科的言官都教他笼络了去,上次翟鼎臣的事,咳咳……满朝上下,竟无半个人为他说话,你教朕如何安心。”

  黄纬这次没敢应声,只能在心里腹诽着,上次分明是永靖帝在朝会上听说江南织造局的事,发了滔天的怒火,直接让锦衣卫和三司严审此事。之后哪还有人敢说半点不是,再说了,言官都是咬人的,几时会替人说好话了。

 &e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