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是夜,更漏时分。

  云棽躺在榻上,厢房里的灯都吹熄了,画扇也下去睡下了。惟她起身,盯着窗外雾蒙蒙的银亮月光,沉吟了许久许久,终于起身,披衣下榻,她心里默念着,就看一眼,就只看一眼,只此一次,她便将他彻底忘得干干净净。

  她脚上穿着绣鞋,轻轻掩上房门。她进门前留心多看了一眼,记下了薛楚住在离她仅仅一墙之隔的院中。她穿过月亮门,见庭院中百花齐放,在月光镀上一层光华,格外的好看。她同蒋夫人住在一个院内,院中栽着数十杆青竹,别有一番隐居世外的意味。

  想来住持也多少花费了一番心思。

  谁料她才穿过那道月亮门,便听见门扉轻掩的声音,循声望去,月下少年披着一件兔毛大氅,转身之间,两人四目相对,竟都站住了。

  云棽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脱口而出道:“你也出来赏月啊?”

  薛楚也是一怔,估计也没想到云棽顺嘴说出这样的话来,反应过来时便也抬头望了望月亮,天上一团雾蒙蒙的,乌云蔽月,哪里能看得到月亮?

  他负手走了几步,广袖里的拳握的紧紧的,言语却很是冷淡:“是啊,出来赏月的。”

  云棽的眸子渐渐暗了几分,她想,他还是很厌恶她。

  云棽小心地向他靠近了一分,见他没有退步,心里多少有几分安慰。薛楚斜睨了她一眼,冷冷地说:“怎么?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云棽一僵,尽量平静地说:“阿楚,我快嫁人了,你从今往后都再不会见到我,只这一次,我们不能好好说说话么?”

  薛楚沉默了一会儿,便望着天边不说话了。

  云棽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神色冰冷而且平静,那双凤眸里却微微有些悸动。

  云棽目光瞥见他苍白细瘦的手指牢牢锁住广袖,心里一沉,竟也顾不得多想,不由分说上前拉开他的袖子,苍白的手臂上,一道一道布满凌乱的血痕,那并非是普通的鞭痕,而是一道一道用刀割出来的深深的伤口。有些已经结了痂,有些还是新鲜的,稍微一碰,还能染上斑斑血迹。

  云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臂,直到薛楚皱了皱眉,忍不住轻轻抽气,她才略略松了松手,薛楚比她高一个头,她仰起脸来看着薛楚,饶是薛楚也忍不住被她此时眼里的强烈的恨意逼得心头一悸。

  他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色,像是一团烈焰,要将一切焚烧殆尽一般。

  “狗皇帝。”云棽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咬牙切齿地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的恨已经太强烈,丝毫不顾及这儿离朝辞公主所居的厢房有多近。

  “这与他无关。”薛楚抽回手来,广袖一滑,便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那些伤痕。

  “与他无关?”云棽一怔,眸中烈焰消散,只是退了一步,盯着薛楚的眼睛,喃喃道:“那还有谁敢...”

  薛楚握紧衣袖,淡淡地说:“是啊,谁敢呢?”

  云棽猛然记起薛楚那时狠狠咬住自己的模样,他的声音带着低低的绝望:“我本是男人啊,阿棽...”

  她陡然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薛楚,似是想要再三确认一番,可阿楚淡漠的神色却由不得她不信:“是你...自己?对么?”

  薛楚很满意她的反应,挑了挑唇角,像是露出一个笑来:“你跟在顾长生身边,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