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祝阁老和郑天安恭敬地跪在殿中。许久,殿中都未响起“平身”声。

  若是以往,两人必然悄悄交换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而后咄咄相逼,一同对那年轻的帝王发难。

  但此时此刻,朝中两位老臣却是神色不动,跪到近乎于伏地,却无半点不耐。

  嗒。嗒。嗒。

  指尖轻叩扶手之声缓慢响起,宛若钝剑,一下下地扎得人心里发疼发颤。

  最终还是祝阁老按捺不住,当先叩头,谈起黄河沿岸的水利问题。

  他侃侃而谈,苍老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但,直到最后一个尾音飘然而逝,都未得到君王的半点回音。

  祝阁老一向挺直的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下,往下弓得更弯了些,悄悄抬起手来,将额上的汗珠轻轻拭去。

  郑天安却显然镇静得多。

  他虽也比以往恭敬了些,开口之时却是不卑不亢:“如今已经入春。若不即刻处理黄河问题,待到夏日,汛期已至,再要防范已然晚……”

  “帝师长子现今何处?”

  冷冽的问话,挟带着帝王威势,忽然而至。

  郑天安的话猛然一顿,尔后回道:“已回老家去了。”

  指尖叩击扶手之声蓦地停住。

  年轻的帝王淡淡地勾了勾唇,“哦?”

  “确实如此。”不待霍云霭继续发问,郑天安已然主动说道:“前两日回去的。眼看着不久就要到清明,臣无法回去祭祖,便让犬子代为归家。”

  虽然脊背弯起的弧度略大,但他神色坦然,语气不卑不亢,听上去竟是和往日并无太大区别。

  “郑大人为国尽忠多年,连家中之事也无法顾及,朕心甚慰。”霍云霭唇角的笑意愈发深浓了两分,“来人。将之前所备之物送与郑家祖宅,交到郑公子的手中,以做赏赐。”

  他语气平淡清冷,听到郑天安的心里,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皇上这意思,分明是要人将赏赐亲自交给那不成器的东西!

  郑天安忙道:“谢陛下恩典。只是犬子临走前说过,路上会与友人游玩一番,能几时到达,着实难说。若让公公们在郑家久等,误了回宫的日期,臣,着实心中难安。”

  “郑大人言重了。”于公公在旁笑得温和,“这本是奴才们的分内之事。”

  郑天安还欲再辩,就听霍云霭话锋一转,又问道:“祝阁老家,好似有一位画画不错?”

  祝家诗书传家,“作画不错”的,没有十个也能挑出七八个来。

  但祝阁老听了之前霍云霭和郑天安那番对话后,并不打算转弯抹角猜来猜去是哪一个了,直截了当地道:“敏然年纪尚小,技艺不娴熟。只算得上‘尚可’罢了。离‘不错’,却还差得远。”

  他说这话的时候,脊背微微挺起,语气极其坚定。

  霍云霭并未开口,只眼帘微垂,唇角逸出了略带嘲讽的笑意。

  于公公笑道:“祝大人可是谦虚了。祝姑娘的画作,那可是在京城里头一份的。之前秦大将军还说,改日寻了机会请姑娘作画一副,挂在书景楼第一层最显眼处,好让旁人观摩赞赏。”

  这话倒真的是秦疏影说的。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