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市上依然安静,不多时,苏勒仿佛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能在内城之中骑马的人家可不多。

  五匹马在道上自远处驰来,当先一人一身武官官服,宁楚远远瞧着,倒像是容若公子。走近轿边儿,对了轿子里头问道:“格格,远处瞧着像是容若公子带人过来了,您看要不要停轿等等?”

  “嗯,先停下等等。本宫不出去,确定了是先生再说。”

  正说话间,性德的马已经到了近前。十步之外翻身下马,缰绳往后头一甩,正落在后头下马的随从手里。大步流星地走到近前,行云流水,直看得宁楚有些呆了,竟直直盯着性德,挪不开眼睛。

  性德走上前来,一见宁楚的脸,也有些惊讶。那日在宫里虽然也见到过,却没瞧见正脸,这宫女虽然容貌与婉娘只有三分像,但仿佛再见故人的感觉让性德不由心中一跳。然而他毕竟已过了少年时为情冲昏头脑的年纪,也只是心中叹息一声,便不再理会。

  苏勒在轿子里等了一会儿,只听外头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性德:“四格格,今日天冷,奴才多拿了两个炉子过来,又带了些府里新做的饽饽和热羊奶,吃些暖暖身子吧。”

  苏勒心里一阵暖意,掀了轿帘:“多谢先生了!让宁楚拿进来吧,这天儿可真冷,”见性德一行人正待行礼,立即摆摆手,“不必多礼,先生家里还有多远?”

  “不远了,一刻钟就到。”性德示意家仆将东西赶紧递过去。

  “那便好,不必耽搁,紧着赶路,到地方再歇吧。一会儿热闹起来,咱们这一行人就扎眼了。”苏勒说完,又缩进轿子里。喝着温热的羊奶,整个人都舒坦不少,才感叹下回冬天出宫一定坐马车,再不乘轿子了。

  不多时到了纳兰府,府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已经在二门外头等着了。明珠此时不在京,康熙派出去处理台湾战事了,府里最大的就是明珠的夫人觉罗氏。另外还有性德的两个弟弟揆叙、揆方,夫人官氏、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

  觉罗氏此时年纪已然不小,鬓发之中夹杂几缕灰丝,一身贵妇打扮,通身气派。她人并不如何漂亮,有着爱新觉罗家特有的丹凤眼、柳叶眉,但眉宇之间,颇有戾气,不似个慈善人。揆叙十来岁年纪,个头早早拔起来,书卷气十足,瞧着也是个稳重的。揆方比苏勒小一些,穿得如粽子一样,圆圆润润,很是可爱。不知为何,苏勒总觉得揆叙看着有些眼熟,却也没深想。官氏一副少妇打扮,穿得素雅,并未盛装。性德的几个孩子里,嫡子富尔敦倒是与性德有三分像,庶子福格看上去就太过寻常了。一群孩子里最惹眼的,却是性德在宫中提过的二女儿。

  二姐儿身穿红色的夹棉滚兔毛的祥云底小妖,米白色锦缎的旗装,五官精致、肤色白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毫不怯懦地直视着苏勒,目光里带了三分好奇,更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苏勒刚从轿子上下来便瞧见她,正待对她点头微笑一下,老夫人觉罗氏便带着阖府上下一同请安。苏勒连忙叫起,还对觉罗氏了半礼——她是顺治亲叔叔阿济格家的格格,说来还是苏勒的表姑祖母,也算是长辈。

  “夫人不必多礼,您是长辈,又是先生的额娘,更是此间主人,如此客气,倒让我不敢在府上多住了。不单是夫人,两位公子、哥儿、姐儿们也是一般。我既拜了先生为师,便视先生为自家长辈,要是住进府里来,反而搞得主人家不似家,岂非是我的罪过?大家要是只当我是个来蹭住的晚辈,不必讲什么主子奴才的,全不见外才是最好。”苏勒一进门就定下基调,不管一家人是否遵从,反正要摆个态度,不然日后相处起来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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