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了缘
�将将叩首谢恩毕,张忠便忙俯身,扶两人起身。身后一众家小亦一一起身。

  “有劳张公公!”覃楠甫欠身向老内监,纵只是客套,他也是温文儒雅。覃楠甫就是如此,无论势起势伏,他始终波澜不惊,倒颇有其父宠辱不动的遗风。

  张忠见状,忙道:“大人客气,圣上惦记府上。杂家行前,圣上仍谆谆嘱咐,请两位大人节哀,务必要保重身体。”

  “谢圣上隆恩!”两人同时欠身又拜,同声谢恩。礼罢,见张忠没有转回的意思,覃楠甫只得抬手相请,将他请入堂中。

  那张忠躬身相谢,罢了微微滞足,回身指着众多御赐中的一盘道:“圣上关心府上,牵挂两位大人并两位夫人。今晨特意着御厨做了碧菱糕。这碧菱糕,清甜软糯,最是适合溽暑的。”说着,张忠转身,侧对着身后并立的萧落梅和覃楠兮,低眉恭敬道:“圣上嘱咐,请两位大人并两位夫人,务必保重身体!”

  张忠是个年老的内监,又是御前得意的人儿,原本不会如此糊涂,可他却将圣上随口的嘱咐,十分郑重的说了两遍。

  司徒逸和覃楠兮不明就里,只觉有些意外。

  覃楠甫童身淡然,微染哀伤的眉梢唇角看不出一丝情绪。

  萧落梅身后的吴嬷嬷却听的面色忽变,不由偷觑向不远处的覃楠甫,低头去扶萧落梅起身的双手,经不住微微战抖。

  萧落梅却十分淡漠,羽睫深垂,面色平静,起身周周到到的回道:“臣妾谢主隆恩。”

  张忠深深望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由覃楠甫和司徒逸相陪,入了内堂。

  一众人逶迤远去,只有萧落梅缓下步伐,转向后堂。张忠是宫中奉赏的内监,既然没有急着走,必是有话要同覃楠甫、司徒逸说。作为当家主母,她要吩咐厨下精心些。

  “小姐,这,这碧菱糕……圣上这是……”吴嬷嬷扶着萧落梅转向后堂,攀在她臂上的双仍在颤抖,话却不敢多说。旁人不知,她却清楚,这碧菱糕,是多年前萧落梅亲创的菱角点心,而那时候,元平帝还是长平郡王。

  “不过一道点心,御赐之物,悉心供奉就好。”萧落梅神色如常,脚下步履平稳,缓缓向后厨去。

  “小姐……这点心当初是小姐为,为圣上所创制,这事……”

  “嬷嬷”萧落梅收住脚步,打断她的话淡淡道“御赐之物,纵杯水粒粟,都是天大的恩典。这是覃家的荣光,是相公的荣幸。唯有谨言慎行,维护覃家声名荣耀,才是我应当应分的事。嬷嬷是我最贴身贴心的人,怎么连这个都糊涂了?”

  吴嬷嬷微微一怔,躬身赔礼“是,是奴婢糊涂了。”

  萧落梅双手扶住她,低道:“嬷嬷何须如此。嬷嬷的心意,我怎会不知?只是,这些年,别人不知道,嬷嬷你难道没看到?”萧落梅话说一半,一双星眸殷殷望向自己的老嬷嬷。她知道,有些话,不用她说明,老嬷嬷也能明白。

  她嫁入覃府前后六七年,其间覃楠甫的起伏浮沉亦有三四回。然而不论境遇如何,覃楠甫对她,却是一如既往的体贴疼爱。甚至连她至今无所出,覃楠甫都未苛加一词,更从未提过纳妾求子之类的事。

  这样的深情厚爱,她从起初的满心感激,已变成深深的敬重和爱慕。

  而那些多年前的恩怨眷恋,早已随风散净。就连她心底最后的一丝不甘不忿,也在司徒琳琅难产身死的那一夜,悄然散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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