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七.抽薪
中原本熊熊的火盆,忽然受了酷寒的打压,黯了一瞬,随即又坚韧的跳跃起来,烧得反比之前更加通红旺盛。

  司徒逸得目光凝住眼前跳跃挣扎的火光,人不由也陷入起伏如潮的沉思中。他何尝不想一直呵护自己挚爱的戍北军。只是,他选的这一条路,不允许。他清楚的知道,只有他放开手,将来,他身边的人和事才能平安无虞。至于他司徒逸本人,所竭力博求的,不过是能平安得激流勇退,巅峰抽身罢了……

  堂中火盆中通红炽热的光,又猛然跳跃,窜起的火苗红光一闪,打断了司徒逸的沉思。抬头时,见一袭青衫的李叁已立在身前。

  李叁拱手一揖,从容不迫道:“参见大将军!”

  司徒逸稳坐在案后,不言不动,手中把玩着的短刀,依旧在掌心里反复回转。那雪色利刃,映着堂中的火光,闪烁跳跃,连带司徒逸唇角的笑意,都透出几分冰火交融的诡异。

  李叁望见他诡异的笑容,神色依旧坦荡,毫不畏惧的朗声又道“李叁参见大将军!”

  司徒逸这才挑眉认真的看向面前的李叁,含笑道:“李勖,李勉之。我朝凌霄阁二十四功臣中位十九的光烈伯李炽的幼子,排行三。李勖自幼深得光烈伯宠爱,志向高远,少年时游历名山大川,以李叁之名,结交无数任侠豪客,名士清流。韶平年中,嗣光烈伯因罪削爵,李勖获罪流放,后流落江湖,形踪全无。”

  李叁听他说出自己的家世,虽不意外,却也恰恰碰到了痛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几下,略显凌厉的目光随即垂落地面。

  司徒逸见他局促,唇角的笑意更深,缓缓将手中的小刀退入鞘中,接道:“李世叔若知道了勉之兄今日以狄使身份来与我谈议,只怕会英灵难安吧?”

  李叁听了这话,眉心不觉狠狠一跳,忙低头拱手,恨恨道:“李氏一门早已削爵伏罪,李叁不过狂澜余孽,断断不敢高攀堂堂的朝廷栋梁,国家砥柱靖国公司徒家。李叁不敢与将军兄弟相称!”

  司徒逸摇了摇头,缓缓起身踱到李叁面前,凝了他片刻才道:“前尘旧事,自有是非公断的一日。勉之兄前来,也不是叙旧的,还是说说当下吧。”

  李叁见他不将自己的暗讽放在心上,只好深吸了口气,抬头迎住他幽不见底的目光道:“李叁此来,是为请将军移师关中。李叁保证,将军回师,赫洛王子定会投桃报李,撤回狄境。”

  司徒逸负手立在李叁身前,饶有兴趣的歪着头笑问“你,竟是来议和的?”

  李叁犹疑了一瞬,抬头静定的凝着司徒逸道:“李叁也是为了将军好。将军眼下正踏在坎坷之上,将军竟不自知吗?”

  司徒逸笑道:“哦?愿闻其详。”

  李叁道:“将军不闻‘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据李某所知,将军能这样完整康健的现身关口,期间也是经历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传奇?”

  司徒逸点了点头,对李叁的话不置可否,只带着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神情,笑盈盈的看着他。

  李叁略理了理气息,又道“天下共知,将军在韶平帝朝中时得尽了圣心隆宠,更是极得那废太子周燮的器重。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隆庆帝驾崩一事曲折颇多,那个爱重将军的储君也一朝获罪被废。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如今的隆庆帝,该如何安置将军这个前朝“肱股”?又该拿什么恩赏你这个突然驾临前线,一朝退去敌国八万雄师,立下盖世军功的世家将军?”

  李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