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甜与酸
  羁言弄璋之喜,瞧着襁褓中不过两个巴掌大的儿子,每每眼眶发热——这是他的血脉亲人。这个世上,唯有他们血脉相连。他未曾享有的童年与幸福,他必将加倍给予这个孩子。

  扑棱棱,信鸽在窗外扇拍翅膀,羁言放下婴儿,取信展读。只一眼,便变了颜色,紧盯住潋滟,沉声问道:“是你传书给苏苏,教她回来的?”他不会,整个兰坪寨也不会有人写那样一封信,去戳刘苏的心窝子。

  潋滟在孕中丰腴不少,如今正在休养,好整以暇地道:“是我。怎么,我儿也该叫她一声姑母。侄子弥月,不请姑母,不成礼数。”着看一眼阖眼安睡的婴儿,“才刚睡着,莫要吵醒了他。”

  羁言不愿与她争辩,他通常视她为陌路,若是争吵起来,倒显得太亲密了。他捏着书信向外走去,绢帛在手心被揉成杂乱的一团。

  兰坪寨群山苍茫,正值初冬,满山深红亮黄的树叶与野果,点缀得比别处仲春还要热闹绚烂些。即便定居这样久,每一次忽然意识到此地异乎寻常的美景,羁言仍要怔一下,之后才能确认,此处确乎是他的家园。

  环顾群山,他苍凉地想道:她就要回来了,可我又该怎样面对她?

  自金牛古道入蜀,经由阴平古道西行,便到文州境内。空濛尚是初次经历,为沿途景色所惑,竟出“怪道人中原锦绣河山,外族无不垂涎”的话来。毕,自知失言,讪讪闭了嘴。

  空濛仍是行动不便,只是蜀道艰险,乘不得轿、行不过车,两人带着几名从人,租赁了蜀中特产矮脚马,行于悬崖峭壁之上——自峭壁中斜伸出坚实的木墩来,上铺木板竹板,便是所谓“蜀道难”了。

  刘苏似笑非笑看空濛一眼,他一个放弃了自己国家的亡国贵族,还觊觎中原大好河山呢?忽然间眼睛一亮,向众人招呼一声,便飞身到峭壁间摘取着什么。过得片刻,便见她捧了一把赤红的野果回来:“酸枣,尝尝?”

  这些酸枣离栈道颇高,常年受云雾滋润,除了山中猿猱,并无人摘取。如今初冬,青色全部褪去,正是滋味最好的时候。空濛拈了一颗在手中,略带嫌弃地观察其微瘪的表皮:“不如沧州枣远矣!”

  虽曰嫌弃,还是喂进了口中:蜀道艰难,若不找点乐趣,他真是要无聊死了。枣一入口,他便不话了——酸甜的滋味,比贡枣的一味甜美高了不止一筹;因已微干,果肉不多,果皮却具韧性,太子少傅嚼了好一会儿才含着枣核意识到,他做出了怎样不合礼仪规范的动作。

  “……”肩负着教导帝国未来最高统治者责任的水少傅并未犹豫很久,很快做出决定,“再来一些!”

  不论是蜀道难行,还是有人故意拖延行程,这一日,他们终于到得文州。文州的市集比去年繁盛不少,路上摩肩接踵,无论是汉人还是羌人,皆是笑容满面,没了去年的剑拔弩张。

  头戴白色毡帽,帽檐上插雉尾,身着鲜艳衣袍的白马羌少女,被人从肩上拍一下:“兰坪寨有人在这里么?”汉人可分不清哪些人是兰坪寨的,唯有羌人才能从衣服上绣的纹饰判断出对方来历。

  半个时辰后,这位白马羌少女带着笑眯眯的汉人女子同绿眼睛的胡人青年,寻到了费藜与她的阿弟。自从一群汉人加入了兰坪寨,他们便再也不愁粮食、茶叶与盐巴的来源,兰坪寨的日子一天好过一天,众人均是羡慕。连带着,兰坪寨常下山赶集的姜葵、费藜等人,也颇有了些影响力。

  对于兰坪寨的众人而言,他们亲眼见着那个唤作“刘苏”的汉人姑娘带着人马来到寨子里,向村老们要走了整片山区最为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