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苍水之忧,佛朗机炮

  “……窃闻举大事者,先在人和;立大业者,尤在地利……即如殿下西南之役,此诚谓滇省足以创业开基,不过欲安置将吏家眷、流出之民,而专意异国他地。但自古未闻先置之外夷,而后经营中原者……古人云:宁进一寸死,毋退一尺生。使殿下奄有海外异地,亦不免为退步,孰若早返思明,别图所以进步哉!夫思明者,根柢也;异国者,枝叶也。无思明,是无根柢矣,安能有枝叶乎?”

  张煌言伸手挡开随从递过来的干衣,蘸了蘸墨,继续写道:“九仞一篑,殿下宁不自爱乎?某倡义破家以来,恨才力谫薄,不能灭胡恢明。所幸、所望殿下发愤为雄,俾日月幽而复明,山河毁而复完。某得全发归故里,于愿足矣。乃殿下挟有为之资,值可为之势,而所为若是,则其将何所依倚。故不敢缄口结舌,坐观胜败。”

  犹豫了一下,张煌言又写道:“顾东南勋贵,罔识春秋大义,难敬承先志,敦厚天潢,哀王孙而进食。然我辈所为何事,而致亲藩流离琐尾……然词多激切,触冒威严,罔知忌讳,罪实难逭矣。惟愿殿下俯垂鉴纳,有利于国,某虽死亦无所恨。谨启。”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张煌言放下了笔,可谓是一气呵成写完了这封书信。仔细检查两遍,确认无误后,他才缓缓坐回到椅中,脸色变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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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历帝为了维护朱明王朝对东南地区的影响,把鲁王朱以海放在那里。但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东南沿海的抗清实力基本上控制在郑成功手里,那些遵奉鲁王的零散武装得不到郑成功的支持,根本没有什么作为,只能是在慢慢消磨中耗光。

  朱永兴暂时放弃东南沿海。除了要把张煌言以及那些海上的零散武装争取过来,聚集更多的水师力量于两广海面外。他也有自己明智的认识,知道郑成功与李定国并不是一类人。

  郑成功的一贯思想是“东南之事我为政”,不奉近在咫尺的鲁监国而遥奉永历,并不是由于朱由榔在血统上近于帝室,而是欣赏“天高皇帝远”的地位。“总兵以下皆自委任,如公、侯、伯及提督,必修表请封。然后出印谕”。所谓“修表请封,然后出印谕”不过是一种形式,等于左手写报告,右手批准,恩威自操,何等快活。

  当然,郑成功除了尊帝虚礼以外,也真心实意地希望永历朝廷能够存在下去。这样既可以借朝廷名义吸引东南复明势力的支持,又可以利用永历朝廷支撑于西南牵制清军相当一部分主力。只是。历史上他一厢情愿的如意算盘打得太精,结果事与愿违。

  西南失败后,清廷集中力量对付郑军。郑成功弄巧成拙。内心的悔恨可想而知。他的实力既不足以公开以隆武帝的继承人同清廷逐鹿中原。只好继续挂着没有永历帝的永历招牌,僻处一隅。陷入如此进退失据的尴尬局面,他不得不饮下自己酿造的苦酒。

  因为,对复明志士而言,永历朝廷覆亡即已心灰意冷,极少数随郑成功赴台的官绅、宗藩不过借此保住先世衣冠。几乎没有人把仍奉永历年号的郑氏集团再作为复兴明朝的希望。

  朱永兴既然知道号令不动郑氏集团,也便放平心态,将其当作抗清的同盟军看待。只要郑成功还在与清廷作战,在东南的牵制对整个抗清大局便是举足轻重,不可忽略的。所以。他不会犯郑成功曾犯过的错误。

  至于张煌言等还以鲁王为旧主的抗清武装,朱永兴也有自己的想法。书信中所讲的将鲁王接出金门,可并不是他的虚言欺骗,而是收服人心的举劝。鲁王朱以海已经没有了角逐皇位的实力,被郑成功软禁在金门,身体又不好,可谓是消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