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子箫用修长的手指在烟灰缸里弹了弹，沙哑着声音问：“你……刚上大一对吧？”

  我认真地点点头。

  他又吸了一口烟，缓缓吐了出来。烟头的一星火光在他面前若隐若现，为他疲惫的脸庞又增加了一丝落寞。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简直是把电影当成恋人一样……”陈子箫盯着手里的一星火光，低沉的声音像流水一样缓缓流淌，“记得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当导演，指导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

  我怔怔望着陈子箫，感觉他的话似乎触碰到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把电影当成恋人。”我好想也说过类似的话。看来，我们对电影的感情是一样的。

  “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啊！”我笑着对陈子箫说，“你不知道，在我眼中，你已经很成功了。”

  陈子箫的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他又将手里的烟在烟灰缸里弹了几下：“你没听明白。我说的是，属于自己的电影。就现在这部电影，你觉得是属于我的吗？”

  我恍然大悟——陈子箫最大的痛苦，不是演员耍大牌，也不是靠女人上位的绯闻。他最苦恼的是他的作品不受自己控制。他刚刚说，对待电影就像恋人一样。可现在这个“恋人”却不完全属于他。

  陈子箫接着说：“我在法国的时候曾经跟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拍实验电影。那时，我们没有太多的经费。常常是一个人做好几个人的工作。我们的作品也不会公开上映，没有任何收入。可我却觉得那是最快乐的。因为我们就是为了拍电影而拍电影，而不是为了钱……艺术一旦有了功利性，就变质了……”

  我在脑海中勾勒着他说的画面，忽然觉得那也许也是我真正向往的……

  “你考电影学院是为了什么？”陈子箫扬起眉毛，看着我。

  在他的注视下，我有一些慌乱。

  “呃……”我挠了挠头，“就是单纯地喜欢电影啊……没想过为了什么……”

  陈子箫缓缓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单纯的喜欢’，很好……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种‘单纯’的态度。你的‘单纯’让我很羡慕。”

  我眨了眨眼睛：“其实，你也可以啊。怀着一颗初心去好好拍电影就好了。也许第一部不是你能掌控的。可总会有第二部、第三部……总有一天，等你成为一线导演，就什么都听你的啦！”

  陈子箫再一次看向我，眼神中闪过一丝让人心痛的无奈。他轻轻叹了口气：“我……我已经身不由己了……”

  直到离开他的房间，我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自己“身不由己”。可我能够深刻地感受到，陈子箫活得很压抑，一点儿都不快乐。

  那天晚上是我和陈子箫第一次就蓝叶以外的话题进行的很深入的谈心。我感觉我和陈子箫的距离又拉近了很多。这种关系，让我既兴奋又害怕。我觉得离陈子箫越近，心就越容易沉沦，这样真的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