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在时光的流淌中走形,可浓密的褐色络腮胡子已经遮住了优美的两颊,细密的皱纹已经爬上了额头和眼角。

  他不再傲慢得不可接近,他已经慢慢学会如何跟人平等友善的相处,他甚至学会了微笑。

  像简大多数时候一样,温和,友善,快活的,微笑。

  上流社会的名门闺秀们虎视眈眈,把他当做势在必得的猎物,太太小姐把他每年一万英镑的收入认定是女儿或自己的囊中之物……

  一年,两年,三年,十年……翘首企盼的太太小姐们,始终没有等到达西先生结婚的征兆。

  他在等,等着那个周游世界的女孩倦了,累了……等着她回家。

  就算他知道班纳特家已经整整十年没收到简的信,就算他明白芳踪渺渺佳人难寻,就算他对二人重逢的概率再清楚不过……

  达西先生始终没有妥协,始终不肯放弃。

  他写下一份遗嘱,规定了去世后的财产受益人,就像所有颇有财产却没有子女的老单身汉那样。

  完成这一切之后,达西先生就继续了他的旅行和漫游。

  旅行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一种执着,成为一种怀念,成为一种习惯,在他的生命里不可或缺。

  1839年夏天,法国西北,塞纳河河口北岸的勒阿弗尔。

  一个美丽骄傲的女子,像逃出铁笼的金丝雀那样生机勃勃,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跳到他眼前。

  那一瞬间,达西先生几乎脱口而出: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简离开浪博恩已经二十六年了,她不可能还像个二十几岁的少女那样年轻……

  可是这个金发碧眼的姑娘的模样与简是那样的相似,干草般的金色长发打着浪花般的波纹,端正的脸庞像百合花一样娇嫩,天蓝的环绕着浓密睫毛的眼睛,还有粉橙色的、带着笑意的、翘起柔软俏皮弧度飞嘴唇……

  只不过,那双明媚的蓝眼睛不再饱含着温柔和谦让,而是变得更加锐利和自信,一丝奇异的迷惑和茫然萦绕其中,这是一双思考的眼眸,这是两扇灵魂的窗户……或许她是简的女儿……

  达西先生的胸口一阵一阵的绞痛。

  二十六年前,他的胸膛被简的那封信剖开,他的心被血淋淋的取走——留下的空洞只能由那个人来填补,可是那个人天涯海角,不知何处。

  巨大的空虚从此与他形影不离。

  二十六年后的此刻,他以为早就随简而去的心,此刻却汹涌澎湃,不断对他迎头痛击,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胸腔,在耳畔,在码头上空回荡着。

  他无力的按住胸口,却无法像让一条狗闭嘴那样,压制住砰砰的心跳。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等达西先生苦笑着睁开眼,那个金发碧眼、像极了简的女郎正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然后消失在码头上密集的人群中。

  就像草叶上的露珠蒸发在清晨的阳光里一样,就像一个朦胧的梦境消失在醒来的刹那一样。

  简早就这样消失在他生命里,正如这个金发碧眼的女郎消失在人海里一样。

  达西先生把目光收回来,投向波光粼粼的、与简的眼睛同样颜色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