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兰真公主的恨
拭泪,哽咽着说:“父皇,您知道郑家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儿臣嫁进去的第一天就嗅到了腐朽颓烂的味道,这种味道一直到今天都还死死缠着儿臣。在那座阴沉沉四四方方的大宅里活着,不是被规矩变成木头人,就是被规矩逼疯。”

  “你这是什么话?!”皇帝不悦地说,“即便再不满,你也不能用腐朽颓烂这种话来编排你的婆家!”

  含着眼泪却冷笑出声,兰真公主伤心地说:“郑家的老老少少都生活在固定的框架里,行差踏错一星半点便要让人耻笑。儿臣身为宗妇,又是大周的正一品双封号郡公主,怎能落于人后?到如今,儿臣都已经忘了纵情大笑、放声痛哭是什么滋味。不瞒父皇说,方才哭过一场,儿臣都觉得奇怪,原来儿臣还没有忘记怎么张开嘴来哭。”

  “宫里的规矩更大。妩儿,郑家的规矩还能大过宫里?”皇帝陛下觉得兰真公主有些言过其实。她向自己诉苦,无外乎又是想替谁谋取官职。

  “传承近八百年的古老世家,郑家的一砖一瓦都是紫得发黑的颜色。那种颜色您知道有多吓人吗?儿臣有一日夜不能眠,看着地下的砖石,竟以为它们都是凝固以后的血!儿臣吓得病倒!”兰真公主的声音在发颤,美眸中浮现恐惧神色,她似乎真的很害怕。

  皇帝默然片刻,低叹一声道:“你的驸马如何?朕只知道他学富五车,为人却是有些严肃。”

  兰真公主未出阁前何等性情,皇帝自然知道。她为人处事都不肯有*份,该张扬的时候便要张扬得彻底。她活泼爱笑,敢说敢作敢为。如今听她言语,她的日子过得确实极为抑郁。

  说到丈夫,兰真公主脸上激愤之色更重,甚至隐约有几分恨意。她直视着皇帝,惨白着脸说:“您给儿臣挑的驸马,儿臣不能说他不好。他博闻广识,腹有万卷书。但儿臣必须告诉您,儿臣的驸马是个活死人!他只有人的躯体,没有人的感情。娶妻在他眼里只是传宗接代的必须过程,儿臣从来没有体会过夫妻两情相悦是什么滋味!那个男人,根本不懂女人,更不懂如何疼爱妻子!”

  “父皇,您说过儿臣是您最疼爱的女儿,所以要让儿臣嫁给大周乃至天下都最负盛名的诗书之家。可是您把儿臣嫁到了一座活死人墓里!阴郁、黑暗、压抑!”兰真公主紧紧揪着自己的前襟,仿佛快要喘不过气来,“父皇,您就是这样疼爱女儿的?若不是成亲第二个月儿臣就有了孩子,儿臣根本不能坚持到还能与您见面!”

  “是父皇亏待你了,妩儿,你不要说了。”皇帝闭上眼,语声微弱地说,“你今日来见父皇,除了想去祭奠你的母后和你的弟弟,还有别的事么?”

  龙床上的父皇,他的身躯曾经伟岸高大如不周神山一般,是幼时兰真公主最崇拜敬畏的存在。然而,他如今却已经老迈虚弱得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瞬间,他便要永远闭上嘴巴。

  兰真公主心里有恨,但是看见这样的父皇,她心中也并非没有伤痛。她从床前锦墩之上站起身,弯下腰打算给皇帝掖一掖松动的被角。忽然看见枕畔那枚做工粗糙的缨络,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阴火猛然灼烫她的心。

  “这应该是玉松的手艺吧?”兰真公主刚想伸手去拿那枚缨络,冷不防皇帝睁开眼,平静却依旧威严的目光迫使她的手停在了半空。

  “父皇将玉松护得好紧,就连她的东西都不愿意让儿臣摸呢。”兰真公主收回纤纤玉手,仍然替皇帝掖了掖被角。

  “兰真,玄鹤会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是有一条,你不许去招惹玉松儿。”皇帝盯着兰真公主,警告道,“前段时间你们做的手脚,朕不是不知道,凡事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