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堪旧日台阁冷,只手覆苍灵(四)
�龙天子呢?”

  苍茫的幕色下,景予的面庞似被雨水打得有些发白,往日清亮的黑眸愈发地幽深难测。

  他低声道:“真龙天子……便是出了,对这里村民也没什么好处吧!”

  “怎会没好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出了皇帝,这里的人便是去不了京城当不了官,至少也可一世衣食无忧了!”

  我一厢说着,一厢顺着满路的荒草向前走。

  草上早已沾满雨珠,很快把裤裾濡湿大半幅,连脚步都已渐渐拖得沉重。

  而我越往前走,也越是惊异,甚至委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走下去了。

  正常的村落不该这样四处长满荒草,不该大大小小的屋宇一片黑暗,不该这样……阴森可怖!

  而景予却不再阻拦我,甚至越走越快,很快走到我前面,大踏步向前行着。他的神色很是古怪,除了原来

  的沉郁,又多了几分肃穆,几分期待。

  我不知道他对这荒山野村会抱着什么样的期待。

  连结成片的屋宇已在眼前,却远不如夹着风雨隔了暮色看着时那样齐整。

  无疑,这里曾经是个小康甚至小富的村落,大多屋宇都是砖瓦结构,甚至有几处相当阔大的宅院,俱是大块的青条石筑作台基,所以历了多少年的风雨,都还屹立不倒。

  但这村到底已经荒废了多少年啊……

  村落里的屋顶大多已经倾塌或即将倾塌,门窗更是腐朽得不见踪影,野狐野兔见得生人来,飞快地窜过,——窜到长满灌木青草的屋子里去了。

  忽听得难听的“哑”地一声,却是一只乌鸦从一株百年开外的老槐上飞了开去,而细细看时,那老槐却是从一处没了屋顶的屋子里长出来的……

  远处山边隐隐传来水声,应该有山间清泉蜿蜒流下,灌溉着这方肥沃土地,却未种植庄稼。

  四处都是人高的蒿草和野树,和附近房屋里的荒草连作一处,在萧萧风雨里随风而摆,低低如诉。

  竟是一处至少一二百年不曾有人居住的荒村!

  我本能地觉得诡异,却向景予笑道:“此地若是收拾好了,很适宜养老。”

  景予顿了顿身,转头面向我,问道:“你敢在这样的村子里歇息一晚?”

  我一歪头,笑吟吟道:“有景予师兄陪着,我龙潭虎穴都敢闯啊,何况是这里!”

  他的眉目骤然柔软,忽一张臂,已将我拥入怀中。

  我向来懂得怎样用甜言蜜语讨师长们欢心,这一套对小时候的景予不管用,但待他大些,特别在他被我害得面壁十年后,他便也很吃我这一套了,每每被我哄得化了眉眼间的千年冰霜,黑亮亮的眼睛柔和得如有春水流溢。

  原微师兄总说,景予遇到我就变傻了,我却觉得这样的景予才像个大活人。

  便如此刻,紧紧拥着我的这个男子,分明又是活过来的景予。

  这熟悉了两百年的怀抱和气息……

  我忽然间喉嗓像被堵住了般难受,向来冰冷的莲心里一阵阵地向上涌着暖意,似乎那毫无活力的荷叶梗子里正有热血在沸腾奔涌。

  这久违的温暖,这跌落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