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钟糖接着说:然后,我刚回过头去看,徐凉云就突然把我推开了,自己没动。

  陈述厌一怔。

  他从来没听过还有这一茬,一下子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钟糖。

  钟糖早知道他会这个反应,毫不意外地看着他,很平静地缓缓把当年的事告诉了他: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让叶夏打了三枪。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出问题了。钟糖说,他已经开始折磨自己了,他对你的负罪感让他必须站在那里,必须为此受伤,不然是真的会疯掉。

  陈述厌:

  我们后来把徐凉云送去医院,救护车还没来的时候,他抓着我对我说,千万不要告诉你他中弹的事情。

  他说他对不起你,让我们去照顾你,等你好了以后,就谁都别出现在你面前了。

  我知道他心理出问题了。所以后来手术完成,他好了一些以后,我就想拉着他去那个医院看心理医生。

  但是他不去,他告诉我,等你出院他再去。

  我当时觉得确实不能逼他,只好妥协了也怪我,当时要是硬拖着他去,可能后面也不会那样了。

  钟糖一边说着,一边叹了一声。

  他搓了搓双手,沉默了好久。

  你出院那天。我去给你办好了手续,送你回了家,帮你安置了点东西以后,我就转头去了旅馆,打算去找徐凉云,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徐凉云比你早出院半个多月,在外面租了间旅馆长期住着,那时候他没什么心情找房子,就一直在住旅馆。

  我进去的时候,听见浴室里有水声。钟糖说,水很大,都漫到地板上来了。

  有血。虽然很浅很浅,但是水里有血。

  陈述厌呼吸一滞。

  我走过去,打开了浴室的门。

  钟糖声音缓慢地给他形容,每一句话都在为他拨开五年的浓雾,带他去看那些鲜血淋漓。

  他开的是热水,一开门,满屋子的水蒸气,浓雾一样。

  浴室里开着花洒,满地都是水,一开门就是血味。

  热水下雨似的往下洒。他说,那水特别烫,满屋子都是蒸气。

  徐凉云坐在地上,他淋着热水,像在淋雨。他手里拿着一把美工刀,在割右手的手腕。

  他还醒着,他很清醒。他很清醒地看着自己右手手腕,在一片血里面找自己的手筋。

  他手在抖,抖得特别恐怖。

  陈述厌像被人捅了一刀,心脏疼得一震,几乎喘不上气。

  我吓得半死,关了花洒把他拖出来,拨了120,给他止血做紧急措施。我一直在骂他,他像傻了似的看着我,一声也不吭,好像根本听不见我说话。

  后来,120来了,我带他上了救护车,医生给他清创,兴许那时候是真的疼了,他终于说话了。

  他声音很哑。他问我,你听不听得见。

  我问他,听见什么。

  他说他还听得见。钟糖说,他说他还是听见有电流声,还是听见你在叫他。他说他得去,但是他不知道该去哪儿。

  他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