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威

  陈楼眼睛一转,想那柳安个木头模样,从前得罪了夫人,差点被打死,却不过懂些茶水上的门道,就在郎君那讨了个清闲干净的差事,平日也不常跟他们这群人来往。要论交情,只怕他跟贾青还近些。

  陈楼思量片刻,终究是想着他是郎君的人,也就敷衍道:“他这个木头桩子,得了空就回家看他老娘,老大不小了还是个童子鸡,能有什么不妥?”

  两人一处往下人房里去,一开门,房里的一阵污浊的酸臭气便扑了出来,贾青道:“他是怕跟你们几个沾了些不着调的脂粉臭气,坏了郎君的茶——他睡什么地方?”

  陈楼遥遥一指,“最里面。”他又看到自己枕边的粉红肚兜,忙上前两步揣进怀里。

  贾青只当没看见,细细翻找柳安的被褥。

  陈楼看他行为,料定是柳安偷了东西,贾青这是拿赃来了,也不再上前凑趣,只老老实实守着门口。

  柳安这床铺临床,床上一张薄被迭得整整齐齐的,他先翻了褥子,并无夹带。粗棉布的被罩子洗得发了白,日光一照,泛着些绿。贾青仔细一摸,竟发现那被面尚未缝合,往里一探,扯出来一条碧绿的云锦汗巾。

  这料子他认得,是夫人从国公府带来的。若说分赏给下人也有可能,或是给了踏歌做成了汗巾,这两日忙乱给弄丢了,他见料子好便捡了来,藏在这里。

  可贾青细想昨日裴淮的神情,只觉背后冷汗直流,忙把这汗巾到袖口里,又将这床铺回整好,陈楼见他完事,弯腰道:“今儿这事儿小人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哥哥放心就是。”

  贾青下巴指了指他怀中粉色的一角,道:“你这两日也累了,家去两天修整修整罢。”

  陈楼自是感激不尽,连忙应下了。

  裴淮下了职归来,口干舌燥,却发现茶壶是空的,气得摔了杯子。贾青刚至院门口,听到里面瓷器破碎的声音,忙指使两个小厮烧水煮茶,自己缩着脑袋进了书房。

  “郎君,白崂已经住下了。还有柳安,我四处打听了,都说是最老实本分的一个人,且茶房里一两茶叶也没少,一块碳也没丢,包括您藏的茶具杯盏都完好无损,只是……”

  “说——”

  “只是在他床铺上搜出来一条不合他身份的东西……”贾青把那条汗巾呈上,特地把那绣着花纹的一端藏在底下,裴淮睨着他的手,眼神几乎灼穿了那块锦缎。

  贾青见裴淮不发落,便大着胆子道:“是属下失察,不知郎君是如何察觉这小子有猫腻的,这料子虽不是下人该用的,却也极有可能是他捡到的,或是外面人送的,不若看在他以往尽心,就饶他这回罢。”

  裴淮用扇子柄将其挑起,那汗巾摊落在地上,几块斑触目惊心,裴淮瞧准了那“芳”字,扇子脱了手,门上小厮送茶来,刚掀了个帘子角,裴淮一把椅子摔了过去,贾青连忙跪下告罪。

  裴淮道:“他你手下的人,自然不必过我的手。可你是时时跟着我的,谁能替你求饶?魏王如何就能送四个乐伎来,却不是什么舞姬、侍女?这院子里的窟窿是等着我拿你的头来填么!”

  贾青伏在地上,使劲磕头,“小人该死,求郎君责罚。”

  “这回是你失职,便革你一个月银米,再去领二十棍子。我倒不知你义薄云天,菩萨心肠,想保他的命,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值个几斤几两?那内造的东西,这城里几个人使得?瞎了你的狗眼!人都偷到眼皮底下来了!”